见厉景川盯着自己发呆,黎月勾唇,笑得苍白虚弱:
“怎么,厉先生要的,不就是我亲自到厉先生面前,跟厉先生回去吗?”
回去重新被关进那间暗无天日的病房里,享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厉景川顿了顿,沙哑着声音开口: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知道她会在这里,可他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女人,前几天他才见过。
那个时候的她,面色红润,双目有神,根本不是现在这样一副苍白虚弱地,仿佛随时能破碎的模样。
他以为她被江冷凌果救出来了之后,会开心快乐,潇洒自在。
甚至,在从榕城到海城的路上,他坐在车里,都曾在车里想过,埋怨她是个只顾着自己,不顾孩子们的母亲。
毕竟,她不可能不知道,孩子们将叶静怡绑架了送到病房代替她的事情。
她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孩子们承受全世界的质疑?
可眼下,面前这个女人……
和他想象中的,却完全都不一样。
她瘦削,苍白,虚弱。
像是随便一碰,就会碎裂的瓷娃娃。
黎月勾唇笑了。
她抬起头看着厉景川那张冷峻线条勾勒出来的脸,笑得苦涩又凄凉:
“我变成这样,
难道不是厉先生所期待的吗?”
“厉先生听从蒋善融先生的鉴定证书和治疗意见……把我送到那种地方。”
她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还有隐藏在头发里面,被电极烫伤的肌肤都暴露出来:
“电击,针灸,物理刺激,注射镇定剂……”
她面无表情又冰冷决裂地讲述着这几天在精神病院里面的遭遇。
最后,女人将自己被截断了小拇指的左手抬起,微笑着看着厉景川:
“厉先生不是说,我的双手很漂亮吗?”
“所以我左手的小拇指就被人用锤子,硬生生地砸碎了。”
她语调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厉景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手指……”
不是她自己掰断的吗?
猛地,他想起了昨天江冷给他发的那张X光的照片。
男人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江冷一眼。
江冷朝着他点了点头。
厉景川整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
黎月怎么会在医院里面遭受这些?
他明明让陈院长好好照顾她,好好治疗她……
陈院长甚至还跟他保证,会加派人手照顾她的!
“对方还说,只要我在里面多待一天,他们就会多砸碎我的一根手指。”
黎月嘲讽地笑出声
来,“厉先生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
在厉景川震惊又复杂的目光中,黎月轻笑:
“我在想,还好厉先生说的,是我的手很漂亮,而不是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脑袋。”
“否则的话……否则……”
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可总觉得喉咙间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了。
“咳咳——”
剧烈地咳嗦之后,黎月咳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黎月!”
厉景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着的情感,直接朝着她冲过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江冷拧眉:
“抢救室在一楼!”
厉景川紧紧地抱着黎月,像是在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地,大步地朝着电梯的方向冲过去。
结果两台电梯都卡在了一楼。
而这里是十五楼。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直接抱着黎月大步地冲进了楼梯间。
“你放开我……”
黎月在他怀里虚弱地开口。
她太累了,太疼了,连挣扎,都是绵软无力的。
“我不放。”
厉景川紧紧地抱着她,一层一层阶梯地飞快往下跑:
“我重新找了三个医疗团队,你跟我回去,我重新给你做精神鉴定。”
“如果蒋善融的鉴定结果真
的是错的……”
“我饶不了他!”
黎月被男人抱在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唇边扬起一抹苦涩来:
“三个医疗团队……”
她声音沙哑,没说一句话,都仿佛要费很大的力气一般:
“你到底,还是要靠着医疗团队,来判断我到底有没有精神病,是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
女人的话,让厉景川抱住她的双臂狠狠地一滞。
他……
不相信她吗?
耳边又浮现出之前在榕城精神病院里,见到叶静怡的时候,那个女人说的话来:
“看来,厉先生也是一个只看结果,不看现实的人。”
“你也是宁愿相信那些冷冰冰的诊断说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吗?”
“什么人有病,什么人有病,你看不出来?”
厉景川心下一沉。
他也很想相信黎月,只是……
深呼了一口气,男人压低了声音开口:
“你身体太虚了,别说话。”
黎月苦涩地勾唇笑了一声,点头:
“好。”
“我不说话。”
她的确不应该和他说太多。
不相信她,不信任她的人。
她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即使他此刻抱着自己,在他心里,她还是个会
发疯,会折磨云默顺带折磨自己的精神病人。
黎月被送进了急救室。
这一急救,就是六个小时。
“病人吐血是因为急火攻心。”
抢救完,医生一边叹气一边开口:
“她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的折磨,手指断了之后没有及时治疗,引发了感染。”
“虽然手指已经及时截断了,但是留下的炎症还没消除,再加上急火攻心,就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说完,他抬眸淡漠地看了一眼厉景川,“你是她什么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我是她丈夫。”
“丈夫?”
医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厉景川一眼,目光和声音一样地冷:
“你怎么做人家丈夫的?”
“谁家老公能让自己老婆受这种苦?”
“手指头被生生砸碎有多疼你知道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我接诊这么多患者,她是第一个这种情况的,骨头碎成一小块一小块,连接回去的可能都没有!”
说完,医生将病历本“啪”地一声合上,转身离开:
“见过不负责任的丈夫,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
厉景川站在原地,整张脸阴沉地不像话。
半晌,他拿出手机来:
“把陈院长给我抓起来,我有话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