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钰的语气很淡,却分量十足,她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孙明月搂着我膀子,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明显替我不平,却敢怒不敢言。
毕竟我们现在有求于人家。
我倒是很平静,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柳真的存在,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拍了拍孙明月的手,让她冷静,然后说道:“正如你所说,我就一普通人,普通人在仙家面前,是没有做选择的权利的。”
柳松钰一脚刹车,吉普车猛地停下,她气鼓鼓道:“反正你不配!”
说完,她摔门下车。
我和孙明月被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才发现我们已经在村口了。
小村子又老又破,到处长着杂草,很多砖瓦房年久失修,歪歪倒倒的,一路走过去,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
孙明月家在村子最西头,三间大瓦房带个院子,西屋上面又另加了一层作为阁楼,现在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能听到说话声。
孙明月小声说道:“待会我绕到房子后面的枣树下,顺着枣树爬上去,哎,你别……”
嘭!
孙明月话还没说完,柳松钰右手一挥,手腕上的蛇骨钏化为一根蛇鞭,直接抽翻了院门。
院门裂成两半,轰咚倒地,所有人愣在当场。
这……这也太刚了吧!
柳松钰大步往院子里走,动静太大,院子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此刻,孙家正厅上,孙母正躺在一张门板上,两条腿支起来,被一张被单盖着。
腿前放着一碗血米饭,上面插着三根燃着的黄香,四周点着一圈蜡烛,到处都是烧纸钱的味道。
卢道士一手摇着铜铃,一手在半空中不知道画着什么,孙奶奶站在一边,怀里竟抱着一个泥娃娃!
院子里还有几个小道士,应该都是卢道士的手下,他们首先迎上来,想拦住柳松钰。
柳松钰手中蛇鞭抽得啪啪响,既果断又精准,势如破竹,没一会儿,那几个小道士就皮开肉绽的躺在地上哀嚎了。
孙明月像只鹌鹑似的躲在我身侧,一个劲儿的嘀咕:“太莽了,太帅了!”
卢道士手中铜铃一摇,院墙上忽然翻进来十几只黄鼠狼,我大叫一声:“松钰,小心。”
柳松钰一个响指,院子里陡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十几条筷子长的竹叶青涌了出来,追着那些黄鼠狼咬。
我反手抱住孙明月,一边护着她,一边四处看。
送镖那天夜里,黄鼠狼和卢道士都在,但战斗力最强的,还是那只挡道的白狐。
今夜,它是不是也来了?此刻是不是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观战?
柳松钰的确很强,但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她也很难再顾及到我们,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不给她添麻烦。
柳松钰握着滴血的蛇鞭往前去,我和孙明月亦步亦趋的跟上。
就在这个时候,卢道士咬破手指,带血的指头在孙母肚子上迅速画符,孙奶奶手中的泥娃娃骤然炸裂,一股黑气腾腾笼罩过来,眨眼间整个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我能听到蛇鞭抽动的声音,说明黑气之中有东西。
而正屋方向,孙母撕心裂肺的叫喊,孙奶奶急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用力,我大孙子快出来了。”
“我奶奶真是死性不改,这种时候了,脑子里还只有她大孙子!”
孙明月一把甩开我,直奔正屋方向。
我一惊,抬脚去追,狠狠的撞上了什么东西,跟石板一样硬。
那东西发出桀桀的声音,尖锐的獠牙压下来,是尸僵!
没有五帝铜钱,我控不住尸僵,只能拿脚去踹。
右脚脚踝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我的皮肉,冲了出来。
下一刻,眼前尸僵桀桀的叫声陡然拔高,一股股黑气从它身体里冒出来,带着浓郁的恶臭,不多时便化成了一滩黑水。
周围的黑气直往我脚踝下钻去,我整个右腿阴寒无比,冻得僵硬,站都站不稳了。
黑气越来越淡,光亮透了进来,柳松钰看清了周边围着的几头尸僵,蛇鞭利落的将它们干掉。
她第一时间冲过来,扶住就要倒下去的我。
我揪着她的衣服刚站稳,就听到孙明月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摔了它!”
孙明月两只手支着,手上捧着什么,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她一把掀开红布,
不,那不是雕像,那是一具婴儿的干尸,轮廓分明,盘腿而坐,经过特殊处理,体型比正常婴儿小很多。
“奶奶,这就是你们一直供奉的胎神吗?它……它不是我那七年前已经流产的弟弟吗?”
“死丫头,把胎神放回去!”
孙奶奶几乎是跳了起来,冲过去要抢,孙明月举高干尸用力摔下去,干尸竟真的碎了。
祖孙俩扭打起来,孙奶奶的巴掌毫不犹豫的往孙明月脸上扇,歇斯底里的叫喊:“死丫头,你个绝户头,你还我大孙子!”
另一边,卢道士还在摇铃念咒,并不在意已经被摔碎的干尸,从始至终,他要的都是孙母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孙家一直供奉的胎神,是七年前流掉的死胎。
死胎怨念深重,成了别人炼化的材料,死胎的阴灵一直就躲在干尸里,那人又指点孙父供奉它,由此发了横财。
请神容易送神难,孙家一心想要孙子,触了这死胎的逆鳞,孙父才会被反噬,出了车祸。
那么,当年指引孙父的人是谁?
很可能就是这卢道士。
他布局七年之久,为的是什么?
借胎还魂。
他要借孙母的肚子,让婴灵重返人间,这是逆天改命,祸乱阴阳。
孙母成了他炼化婴灵的载体,一个孕育阴灵的壳子,等到婴灵降世,孙母必死。
不,不能让她生下那东西。
我急了,拖着僵硬的右腿冲过去,柳松钰的蛇鞭也甩向卢道士。
卢道士一边躲一边做法,我抽出血米饭上还烧着的黄香,就往孙母身下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