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飞仙几十年的人没道理怕过山车,她一个剑修,想不起来的时候还好,忽然回到柔弱不能自理的身躯里,着实有点儿别扭。
这三年她尝试着修炼,虽然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但也只是速度慢些,原先的心法诀窍都还记得,以前的弯路肯定不会走,练小号的速度当然比新号快多了,所以现在也有炼气七八段的修为。
开天辟地不能指望,但好歹耳聪目明,行动敏捷。
过山车缓缓登上高点,在这里,它的速度几乎静止,宋曦歪头看了一下设施外的围观群众,那一张张面孔在这样的高点上看下去密密麻麻如同虫蚁。
她还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但在人口数量那么密集的地方,发生什么都将是一场大灾难。
这游乐场几年前才建成,其中最著名的项目莫过于可以让只能在地上行走的普通人在保持生命体征正常运行的情况下能体验飞行快感的过山车——龙行2019。
指引过山车开始运行的警报声忽然停止,只有下方游客起哄或尖叫的声音刺激着耳膜,车头已经冲过面前的高点,它带着整条过山车开始加速。
讲道理,宋曦坐过龙(虽然是被抓在爪子里飞),御过剑,但哪个都不及现在被重力加速度拉扯着几乎要面朝大地直直撞上去对她的冲击大。
她一边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一边又被加速度死死压在座椅上,虽然坐过山车在她的人生里真正的刺激程度排不上前十,但她依旧需要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着自己没有叫出声。
耳畔的惨叫此起彼伏,她的视野中,一会是蓝天白云,一会是森森绿植,一会是她也搞不清楚的仿佛bug一般的奇怪画面。一旁抓着她的手现在变成了掐,吴晓葵再用点力,她怕是也要叫出来了。
脑子里忽然有根弦断裂的声音,嘣的一声,还带着令人牙酸的回弹声。
人除了五感外,其实是有第六感的,那是一种藏在基因深处对危险或是别的什么的预判。
这一声后,宋曦的大脑忽然从几乎被摔飞的状态中忽然拉回来,某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可以移山填海的顶级修士。
一种极其难听的杂音充斥着她的耳朵,她听见了一种钢铁巨兽临终前的嘶吼。
多年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使用出了《十二令》。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时间静止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静止外部时间,而自己游离于时间之外,而第二种,则是无限加速自己的时间,两种法则作用起来,当然是第二种更简单,她现在用不出《十二令》哪怕一半的效果,只能加速自己的时间。
于是一切在宋曦眼中变得很慢很慢。
就像上次在万剑冢中阻止萧逸臣触碰那把天阶宝剑时的模样。
她快速观察着四周,发现身后过山车的钢轨似乎有些不对劲,数十米外其中一截钢轨扭曲着,眼看就要脱离轨道。
这种设施运行一趟大概十分钟都不要,而一天之内它就会运行数十趟,所以即使每周都检验,也不能保证这玩意绝对不出问题。
虽然过山车事故的概率比火车飞机都要小,但碰上就是百分之百。
好在出问题的地方他们已经过了,不如说就是因为他们这一趟,就是压垮这玩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的过山车即将到达终点,这一车人不会有事,有事的,会是场外那些围观群众。
她在里面看到几个同班同学,和室友兰安的面孔。
所以说到底是哪个冤种想出来毕业旅行来游乐园的,象牙塔最后的疯狂吗。
她解开身上的安全锁,跳下过山车。
现在这东西在最后一个圈的最低点,她现在修为不高,灵力全靠落长天给那点,不能长久运行心法,如果一会心法失效,她又解了安全锁,那挂的就应该是她自己了。
宋曦往钢轨要掉下去那边跑,想凑近些再动手。
现在的人群在她眼中几乎静止,只是会有些微的晃动,声音也被拉得变调。
这世界上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是活人,其他的,更像是蜡像馆中过于相似以至于恐怖谷的蜡像。
她看着缓缓剥落坠下的钢轨,试图展开第二重心法。
然而,她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
一个身穿汉服的男人,正奋力抱着一个中年人,往钢轨不会影响到的地方挪去。
这个世界居然有不受她心法影响的人?
不,宋曦沉思片刻,想起自己只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外界的速度并不受她控制,那么这个人也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他和燕开一样是天界公务员?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三年前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时,和两个朋友去燕开的道观,见到的那个有点中二的男人。
游乐园里穿什么衣服的都有,JK、Lo裙、汉服,所以他这身在这里没那么显眼,然而那句‘莫欺少年穷’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到她不得不记住。
他原来真有点本事的吗?
但这慢慢搬也不知道能救到几个人,宋曦看他抱完一个又去抱另一个,摇摇头,使出第二重心法。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即使她现在很弱,但这变态心法只要能用出来,问题就不大。
以气为剑,将生机之线斩断后,钢轨的强度就跟块豆腐似的,宋曦想了想,又打出一道剑气,让那东西偏移原本的轨道,落在设施内的绿化带中。
正逢此时,心法失效,身周的一切事物都活了起来。
钢轨落在草地上也依旧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呼尖叫不绝于耳,人群开始慌乱四散,而过山车此时也转完最后一圈,进入终点站。
所幸无人伤亡。
“你这家伙,抱着我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她身后响起,四周太混乱,然而这一巴掌还是极具穿透性。
宋曦回头,看见的就是刚才穿汉服的男人,他面前似乎是一对父女,中年男人就是刚才他搬的那个,而女孩正被他压在身下。
如果刚才那钢轨掉下来,那他这个动作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努力一扑保护了女孩,但那钢轨落得尚远,这动作就相当值得考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