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骂声突然消失,顾长珩不悦睁开眼。
“娘子,你怎么不继续说了?为夫都还没有听够!”
容诗满头黑线。
她已经确定了,这家伙的确还有病!
连忙换个话题:“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家庭吗?”
顾长珩双眼闪闪发亮:“娘子,你终于对我的更多事情感兴趣了!好,我现在就跟你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诗嘴角抽了抽:“也不用那么详细,大概讲讲你的成长历程就行了。”
“好!”
顾长珩就将他的经历娓娓道来:“我祖上其实也就阔了不到六十年,但是因为先祖敢想敢拼,愣是给我们后辈子孙打下了厚实的底子。所以我出生的时候,家业蒸蒸日上,族中出类拔萃的儿孙数不胜数。我因为排行第七,又是家中幼子,所以注定不必继承家业。”
“因此,从小爹娘就不怎么管我,只用一心一意培养大哥大姐,我可以说是放养长大的。”
看出来了。
容诗点头。顾长珩外表上看斯文有礼,可实际上骨子里狂放不羁,而且想到什么就能去干什么,行事作风也经常剑走偏锋,这绝对不是在条条框框的拘束下成长起来的小孩。
顾长珩又道:“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不用怎么努力,只需要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又背靠哥哥姐姐,这辈子就能过得轻松舒适。然而父亲刚刚过世,一直被放养在外的庶兄联合外人夺去了家业,逼死我哥哥姐姐,甚至连我都不打算放过。”
“多亏家中忠仆竭力护着我逃离,我拖着断腿,带着阿晏阿萱一路被人追杀,在外躲避了半年,护卫我们的人最后死到只剩下阿风一个,庶兄那边才终于偃旗息鼓。”
“我们又藏了半年,确定没有人再追杀之后,这才跟着阿风来到了这里。”
他简单几句话,却将家族变动、以及整整一年的逃亡历程描述得惊心动魄,容诗都一度心惊肉跳。
“真是辛苦你了。”容诗轻声道。
“这些年的确很辛苦。”顾长珩道,“我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嫡幼子,突然之间成了朝廷通缉犯,拖着一条残腿辗转避祸,身边还要带着阿晏阿萱这两个孩子。”
“阿晏还好,一开始人只是呆呆的,后来眼看我一个人渐渐支撑不住,他一夜之间长大,开始为我分担压力。”
“至于阿萱……你也能猜到,我刚把她抱走的时候,她才是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动不动就哭。好些次我们的行踪都是被她的哭声暴露的。”
随着对往事的追忆越来越深,顾长珩的声音哽咽起来。
容诗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被紧紧揪住,忍不住轻轻拥住顾长珩。
顾长珩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慢慢靠在容诗身上。
容诗温柔的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顾长珩点点头,顺势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这下轮到容诗倒抽一口凉气。
“顾公子,你这么做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嘘。”
顾长珩却连忙伸出手指做个噤声的手势:“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先听我说行吗?”
容诗无奈点头。
顾长珩继续道:“我知道你问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的确,家族注重嫡长子嫡长女,父母长辈又都十分忙碌,所以我从小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我心中的确一直渴望有一个人能好好的来疼我爱我。然而家族发生变故后,爹娘兄姐全都没了,我就连这世上那一丝丝的疼爱都失去了。”
“不仅如此,我还要去照料更加弱小的阿晏阿萱,偏偏右腿膝盖上也越来越痛……就在我觉得自己彻底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出现了。”
一边
说话,他还一边轻轻在容诗身上来回磨蹭,这么娇娇软软的表现又和顾萱一模一样。
说实话,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跟前撒娇卖萌,这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也就顾长珩长得好,看起来违和感才不那么强。
但说句心里话,容诗还是不忍心把他给推开。
其实顾长珩和周小姐是一样的。
两个人都是在得到之后又失去,这才诱发了心理上的病变。而且,顾长珩的情况明显比周小姐还要更严重、更复杂得多!
可以说,他是在转瞬之间,就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了两个孩子的依靠。
一系列的变故,再加上身体上的痛苦,方方面面的打压接踵而来,他竟然也咬牙硬扛了过来,这男人的心理素质强得令人发指。
但因此造成的后果就是他的心理扭曲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如今的顾长珩也就表面上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只要扒开他看似正常的伪装,就能看到潜藏在他身体深处的那一颗已经扭得看不出正常形状的心脏。
但这又能怪他吗?
当然不能。
这世上还不知道多少人和他一样,在被残酷的世道狠狠揉搓得筋疲力竭之后,继续披着一张看似正常的人皮继续过着看
似正常的生活。
他们都是可怜人。
容诗当然也狠不下心去拒绝这个男人的主动寻求温暖。
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告诫他:“我只是现在听到你说起伤心事,才把肩膀给你靠一靠,这是大夫给病人治病的一种方法,叫做情志疗法。”
“原来这叫情志疗法,我知道了。”顾长珩连忙点头,身体依然不舍得和容诗分开。
容诗见状,只能又问:“那么,阿晏和阿萱,他们分别是你哥哥姐姐的孩子?”
“嗯。阿晏是我大哥的长子,阿萱则是大姐的二女儿。我想,阿萱身上的运动天赋应该都来自大姐夫,大姐夫当年就是用一身好马术、还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迷倒了大姐,让大姐哭着喊着非他不嫁的。”
“咦?这么说的话,那回头咱们家还得再添一匹马才行。阿萱骑马肯定也很好看!”容诗就道,“正好,我还没骑过马呢!”
“我会,到时候我教你。”顾长珩道,“技多不压身。学会了骑马,说不定以后真遇到紧急情况,你也能借着这个本领逃过一劫。”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容诗笑道。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不久之后,顾长珩竟然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