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关上,顾长风大马金刀的守在门口。
县太爷公子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温和笑道:“容娘子果然不走寻常路,今天这个治疗手法在下闻所未闻。看来,我今天要好好的涨一回见识了!”
“那我争取不辜负公子的期盼。”容诗道。
随即,她对顾晏使个眼色。
顾晏点头:“我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容诗吐纳几次调整好状态,就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县太爷公子跟前。
“公子,你可知道你现在这个怪病的真正起因是什么?”
“是肝肺瘀滞。丑时肝经当令,寅时肺经当令,我体内的瘀滞太多,肝肺无法排出,才会让身体在每天晚上肝肺进行自我调理时不得其法,从而发出怪叫。”
“不,这只是表征。真正深层的原因只有四个字。”
“哦?那我就真不知道了,还请容娘子为在下解惑。”
面对县太爷公子一副不耻下问的低姿态,容诗徐徐开口,吐出四个字——
“德不配位。”
县太爷公子当即脸色微变。
但马上,他又调整回温柔平和的模样:“容娘子真会说笑。”
“不,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就是德不配位。”容诗定定点头。
县太爷公子舒缓的五官渐渐
收紧。
偏偏顾晏就跟没看到一样,还一脸天真的问:“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公子人很好啊!满腹诗书,为人大度,明明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却从来不怨天尤人。甚至现在都被你指着鼻子骂了,他都没有翻脸!这样的人怎么能被说德不配位呢?”
“那是你把德不配位这四个字理解岔了。”容诗道,“在大众认知里,德不配位说的是毫无道德的人占据高位,但这只是其中一种情况而已。还有其他好几种情况,也是德不配位的表现——公子当下的情况就隶属于其中一种。”
“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顾晏一脸渴求的小表情。
容诗慢悠悠的给他解释:“我的意思就是说,德不配位,也可以表述成——有些人在自己的认知和修养还远没有达到圣贤的程度的时候,就用圣贤的道德行为标准来规范自己。”
“比如说,明明都快气死了,却还逼着自己不生气,强行佯装和平大度;明明正是年轻气盛的年岁,需要用吃喝玩乐来发泄多余的精力,却死活压制住身体的各种欲望,故意装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顾晏立即双眼圆睁:“咦,你说的不正是公子现在的样子吗?”
“是啊!他才二
十一岁,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就应该是意气风发我行我素的,可是你看他?年纪轻轻就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对谁都轻声细语大度包容,而且表里如一,也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那你说,他那些少年戾气都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硬憋着呢!”
“所以,憋时间长了,就成了肝肺瘀滞。而且你看他有哪怕半点想改变的意思吗?”
“没有。”
“那就是了!”
容诗最终一摊手:“德不配位,还不思悔改,这就导致他一直将所有的戾气都强行压制在自己的身体里,时间长了,可不就把肝肺都给填满了?最终肝肺都不堪重负,到了夜里自净的时候,就只能用咆哮的方式强行突破身体的桎梏,将这些多余的戾气发泄出去。”
“原来如此,我听懂了!”顾晏欢快拍手,“照你这么说,他还真是货真价实德不配位!”
这下好了,不止容诗这么说,现在就连顾晏这个小家伙竟然也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德不配位了。
县太爷公子拼命咬紧牙关,这才强行控制住自己不翻脸。
可没想到,容诗的话还没说完呢!
“阿晏你看到了,眼前这一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所谓
的一点名声和面子,就逼着自己学什么圣贤。到头来,名声是得到了,可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好好的身体。”
“嗯,我知道。”顾晏连忙点头,“出名的路子有好多种,这种只有面子光的我才不干!对了,他要是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会不会以后五脏六腑都被戾气充满,然后整夜整夜的怪叫?”
“会的。”容诗颔首。
“天呐!”顾晏一脸惊慌的捂住小嘴。
“那到时候这消息还瞒得住吗?县城里的人们迟早都会知道县太爷公子夜夜怪叫,那他还能被称作圣贤公子吗?怪物公子还差不多吧?”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县太爷公子忍无可忍打断他们的说辞。
说了半天,可算把他从他圣贤公子的保护壳里拽出来了!
容诗和顾晏双双扭头看过去,容诗问道:“难道公子对我的分析有异议?”
顾晏也眨巴着双眼:“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啊!你就是这样,明明出身不算高,也才读了几年书,而且一直窝在这个小地方,圣贤都没见过几个,却一天到晚端着个圣贤的架子。其实说到底,你就是想靠着这个名声给自己脸上贴金,好给自己以后的仕途铺路吧?”
县太爷公子脸上已然蒙上一层黑
雾,双手也在身侧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着,分明是在强忍怒火。
容诗见状继续步步紧逼:“好了阿晏,你别再说了。不知道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吗?”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他都干出来了,难道还不许别人说?要真这样的话,那这个圣贤公子的名号就真是故意装出来的,沽名钓誉而已!”
“你们都给我闭嘴!”
县太爷公子忍无可忍,怒吼出声。
屋子里原本只有容诗和顾晏两个人此起彼伏的低语声,县太爷夫人站在外头根本听不清楚。
然而突然间,儿子的大吼声响起,生生吓得县太爷夫人脸色大变。
“我儿怎么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大吼大叫?他都好多年没有大声说过话了!”
连忙抬脚想冲进来,却被顾长风拦住了。
而屋子里头,容诗听到县太爷公子的低吼,她也眉梢一挑。
“公子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这就表示我家阿晏说对了?”
“本来就是这样!”顾晏笃定点头。
两个人眼中不约而同带上一抹鄙夷。
两个人的眼神就像是几把锋利的剑,狠狠得捅在了县太爷公子的心口上。
“你们……你们两个……噗!”
身形猛地晃动几下,县太爷公子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