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青川说了,要叶初秋关掉这间茶馆,她也答应了,但是林青川风尘仆仆,一路找过来,也累了,叶初秋便决定再多开一段时间,让他在这小城好好修养几天。
这地方的确是极好,茶楼虽然看着普通,可是外面种满了鲜花,就连墙上也爬满了藤蔓,不单单是叶初秋的茶楼,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着花,在小城的街道上随便一走,入目处,都是姹紫嫣红,让人的心情都会好起来。
这里的天很蓝,云很白,天高云阔的,走在青石板上,偶尔也有挑着担子卖鲜花饼的小贩经过,吆喝声不大,人流也不拥挤,但就这样安静而又充满烟火气的环境,整个人仿佛从内到外都被清洗了一番。
这里的生活很简单,没有勾心斗角,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也仿佛没有烦恼一般。
也是,居住在这样仙境般的小城,一年四季日照又足,随便种点农作物,都足以饱腹了,能吃饱饭,每日又有鲜花好茶为伴,又能有什么烦恼呢?
它不似嘈杂的京城,但它独有的静谧之美,总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难怪叶初秋住在这,都舍不得离开了。
每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叶初秋会将自己的小茶馆的大门打开,然后搬来凳子,坐在茶馆外面晒太阳。
这时候,会有挑着担子的小摊贩经过,他们的担子里,总有各种她喜欢吃的东西。
香气四溢的馄饨,或者是热腾腾的包子,还有各种茶点,亦或是又香又软的豆腐脑,再加一勺糖浆,别提有多好吃了。
叶初秋一般会来上一碗豆腐脑,再加两个包子,又或者来一碗馄饨,或是米豆腐。
但现在好了,林青川来了,她便会搬一张桌子在外面,点上好几样东西,跟他一起分享。
吃完之后,两人一身也晒得暖融融了,这时候,他们便一起进店开始卫生,将地简单的洒一遍,再将昨日摆在桌子上的凳子放下,再擦一遍桌子,然后将茶具摆放好。
“我来就行,你歇着吧。”
林青川不愿意让叶初秋干这种粗活,总是抢着干,叶初秋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做事,便在一旁陪着他,给他递递抹布,见他打扫的认真,她便笑道:“啧啧,若是让人知道太上皇在这破茶馆里打扫卫生,肯定会跌掉大牙。”
“我既然离开了宫廷,就是一个普通人,连你这个太后都在这亲自动手,我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林青川直起腰,说道:“按照你所说,咱们这叫为人民服务,越是站得高,取自百姓的东西便越多,给百姓干点活,是应该的。”
“许久不见,你这觉悟又提高了。”叶初秋赞了他一句,接过他手中的抹布,搓洗干净了递给他。
林青川接过抹布,继续擦桌子,叶初秋便说道:“也是这地方的百姓有福气,竟然能来你亲自打扫的茶馆喝茶。”
“他们更有福气的是,能喝到你泡得茶。”林青川看了她一眼,仿佛对此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要知道多年来,他可很少喝到她泡得茶,而这些茶客却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喝到,这怎不让人嫉妒呢?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打他来了之后,这茶馆的生意一下子就差了起来,有时候一整天也就寥寥几个客人。
叶初秋猜想可能是因为那新来的说书先生离开了,所以生意淡薄了下来,不过一天,她给客人倒茶的时候,那老客环顾左右,偷偷地指着林青川,低声问道:“掌柜的,那人真是你丈夫?”
“如假包换。”叶初秋笑。
“那就麻烦了。”老客叹息一声,说道:“你没发现你这茶馆的生意都淡薄了许多吗?”
“发现了。”叶初秋附和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茶水的滋味明明还跟之前一样啊。”
“你丈夫天天板着一张脸,谁敢来喝茶啊?要我说,你这茶馆的生意若是还想要做下去,最好是让你丈夫去后院烧茶,否则,你这店……”老客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叶初秋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话是这么说,但我家是我丈夫当家,我做不了主。”
“唉……”
老客为她感到遗憾,以前好好的一个茶馆西施,突然之间多了个黑面丈夫来,以后谁还愿意来看他的冷脸啊,这不,生意可不就差了么?照他看来,她这茶馆,怕是开不长久了。
正这般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扎人的目光,抬头一看,好家伙,那黑面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不远处,正幽幽地看着他,目光甚是骇人,茶客也不敢再跟叶初秋多谈了,只移开眼,端起茶杯做出一副专注于喝茶的样子来。
叶初秋提着茶壶朝林青川走近,林青川问道:“你跟他聊什么呢,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
“你猜?”叶初秋笑意盈盈。
“我不猜。”林青川依旧脸色肃然,他以后才不会胡乱猜她心思呢,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那我就告诉你吧,他说你平常板着个脸,太吓人,我应该把你贬到灶房去做伙夫,你觉得呢?”叶初秋笑容灿烂。
“那可不行,去了灶房,我就看不到你了。”林青川拒绝。
以前忙于公务,很多天不见她,也不会特别思念,可如今闲下来了,才知道,这些年来,他心中的思念早已经酿成了一杯陈年老酒,一刻见不到她,心中情绪便不断翻腾。
“你有这么想见到我吗?”叶初秋抬头,语气娇嗔,宛若二八少女。
“当然,我都这年纪了,看你一眼,就少一眼。”说这话时,他虽然还是语气平淡,但是气氛,却不免平添了几分悲伤。
“嘘,不许你说这种话。”叶初秋将手指放在他的唇边。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她觉得自己喜欢年轻的大帅哥,要容色过人,要俊美无俦,但是这个年纪的林青川,跟俊美肯定是沾不了边了,可她自打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之后,却突然爱上了他灰白的头发,爱他爬了皱纹的脸颊,爱他总是清冷的性子,爱他沉默寡言。
他不说话,站在她身旁,她就觉得很安心。
以前总觉得一个人很快乐,自由自在,现在却觉得,有一个人在身边,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她可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尽数絮絮叨叨的分享给他。
他不会多说,但却总是听得很认真。
他黑白分明、正义凛然,但无论对错,他却总是会站在她这一边。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呢?还是发现了,但却因为心中的拧巴,不愿意去接受他对别人的好。
而现在,知道这一份爱全心全意都是对自己,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她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但是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她就觉得很幸福,她不再是别人的娘亲、祖母,而是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林青川缘故,或许是因为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茶馆的生意越来越差了,叶初秋索性将茶馆关了,因为她发现,有着林青川在身边,她每天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点都不无聊,不用再听别人的故事打发时间了。
她每天起来,晒太阳、吃早饭、种花、跟他一起做饭、闲聊、散步,或者是坐在一起,互相挨着发呆,没有轰轰烈烈,没有烦恼的事情,过这样简单的日子就很好。
一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匆匆而过,还未动身去看山看水,只在这小城走走,看看夕阳,时间便飞快地流逝了,叶初秋觉得,她即便是在这小城待一辈子,也不会无聊了。
跟林青川在一起,没有争吵,他总会让着她、依着她,她想做什么,他都愿意陪着她,吃她吃不下的食物,做她想做的事情,为她心血来潮的想法买单。
叶初秋觉得她的人生已经来到了另一个阶段,她的世界跟以往也大不相同,尽管日子过得简单,但误打误撞,这样简单的日子,正好成了她最想要的生活。
不过这小城虽然很好,但叶初秋还想跟林青川去看更多的地方,于是又半个月,两人收拾好行囊,还是决定出发了。
两人不骑马、不坐马车,就靠着双脚慢慢的走,累了就歇歇,反正也没有目的地,若是看到哪里的风景很美,便可以停下来,在这多住几天。
一路上,叶初秋才发现,原来林青川也不仅仅会打仗,他还懂点音乐,拿着一片叶子,他便能吹出悠扬美妙的歌声。
“你怎么会这个?”叶初秋很喜欢听他吹曲子。
“以前经常在山上打猎,闲着无聊,便学会了。”林青川答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叶初秋偎依在他身旁,“还是现在好,时间过得很慢,不但有大把的时间来看这个世界,还能用心学一门艺术。”
“我这叫什么艺术,登不上大雅之堂。”林青川摇摇头。
“可是在我耳中,你吹得曲子真的很好听,比我听过的任何乐声都要美妙。”
“那是你觉得。”林青川嘴角微扬,不管怎样,能让她开心,他便也觉得开心。
“哎,林青川,我一直没问你,你喜欢我哪一点?”
这个问题,怕是每个女人都想问,就连叶初秋,她之前一直忍耐着,可是这会儿山林之中,木叶萧萧,两人坐在石头上,看眼前溪水淙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
林青川撇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头发依旧是乌黑油亮,她抬起头来,脸蛋依旧光滑细嫩,娇美如春。
“不知道算是什么答案?你总有喜欢我的点吧?”叶初秋追问。
“爱是说不出来的,如果能够说出来的话,我早就戒掉它了。”林青川却是认真的答道。
如果可以,在那些不确定她心意的日子里,他大可以忘掉她,或者找一个替代品,又何苦为了她而辗转反侧。
叶初秋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以前她就很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了另外一个人要死要活?她知道这世界上,人不能离开空气,不能离开食物,可不会有谁会离不开谁。
然而,现在她却是有些明白了。
原来爱,真的会让人变得盲目,它不是你去分析,就能分析个明明白白的,即便是你再理智。
“如果说我只爱你美丽的容颜,可比你漂亮的人有很多;我爱你的聪明机智,可比你聪明的人也有很多;我爱你率真直爽,可比你率真的人更多;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爱你什么。
我只知道,当你抬头看我的时候,当你眼里有我的时候,我就为你沦陷了。”
叶初秋伸手捂着胸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不敢相信,你这样的人,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嗯。”
“所以,我还想要再听一遍。”叶初秋凑近他,凝视着他的双眼,“你看,我现在眼中都是你,你是不是该为了我,再说一遍?”
“不说了。”
林青川却是将头偏到一旁,她这样注视着他,他的目光却没办法集中到她的双眼去,他想看她的脸颊,看她小巧的琼鼻,看她红润的嘴唇,然后汲取她的芬芳。
“没意思,让你多说一遍都不肯。”叶初秋故作生气。
“晚上再说。”林青川站起身来,“我去打猎,给你做好吃的。”
“那好吧。”叶初秋也站起身来,说起打猎,她还是非常有兴趣的,只道:“我跟你一起。”
“好。”林青川说着,朝她伸出手来,叶初秋便从空间里拿出了弓箭递给他,林青川接过弓箭,往山林中走去。
叶初秋跟在他的身后,没多时,两人便打到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
“你这箭术,真的是绝了。”
叶初秋为他鼓掌,当他拉弓射箭的时候,她甚至连猎物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他的眼力怎么这么好。
“也就一般般。”林青川谦虚地说了句,其实心中早就翘起了尾巴,“这些够吃了,我们去溪边处理了,然后我给你做个叫花鸡,如何?”
“好啊好啊,真期待你做的。”
“绝不会让你失望。”林青川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