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编了一个父慈子孝,退位让贤的故事,说林青川壮年时期曾经是将军,带兵打仗,身上留下了暗疾,所以到了年老之时,为免自己力不从心,老来昏庸,便将皇位传给了儿子。
要知道,男人一旦沾手了权势,不到死是舍不得放手的,多少皇帝到老了,昏庸无道,然而林青川却是舍得放下,他这样,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之后,说书先生又举例了林青川的各种政策,以及跟以前相比,国家的改变,他这一路走来,百姓都是安居乐业,跟以往大不相同。
即便是遇到了天灾,朝廷也能瞬间反应过来,救济百姓,开设工厂,修桥铺路,给百姓提供劳作,维持社会的稳定。
他先是赞美了朝廷,赞美了林青川,然后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宫廷秘事之中来,毕竟这种禁忌的话题,才是百姓们最喜欢的。
“有小道消息称啊,咱们开国皇帝退位让贤,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去找自己的妻子。”
此话一出,将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呢?
“太祖的皇后,曾经做过大月的仙师,很是神异,听说她出生时候云霞漫天,嫁给太祖后,更是让太祖家兴旺发达,后来她做了大月的仙师,为大月皇室处理好几件事情,还曾经带领着五千禁卫军,死守城门,抵挡过鞑靼入侵。”
“这位先生,听说她素来心狠手辣,抄家灭口也不再话下,许多人说她狠辣胜过纣王,魅君胜过妲己,听说她当时在朝廷人人喊打,正因为此,太祖才将他她囚于深宫。”底下有茶客反驳道。
登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于他,他也扇着扇子,颇有几分自得,毕竟,如他这般懂的人可不少见。
“话虽如此,可是如今大曌越来越好了啊,评价一个人,不要听传言如何,而是要看最终结果。
有些人看似仁慈善良,可是他的百姓却食不果腹;有些人看似狠辣残忍,然而他的百姓却是安居乐业,这两种人,对于百姓而言,谁更好呢?
更何况,你说的太祖将皇后囚于深宫,那更是无稽之谈。”
“哦,愿闻其详。”茶客拱手说道。
“听说皇后武艺高强,智慧过人,更是有神仙之术,曾经的大月君主都囚不住她,太祖又如何能做到?
更何况,皇后乃是太祖的发妻,为他生了四儿一女,为了她,太祖终身未曾纳妃,这
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囚禁她呢?”
听到这话,茶客们纷纷点头,接下来,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又继续讲述了起来。
他说的故事半真半假,但总体而言还是假的居多,至少,叶初秋自己都不知道她出身之时,又如何云霞漫天了,显然,这是后人诸加在她身上的故事。
不过,从别人嘴中听到自己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只是有时候,听到他们胡乱编造她,她还是有些生气,恨不得想要去纠正他们。
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也不再因为他们胡编乱造而生气了,只当是听别人的故事,因为换个角度来看,他们说的是大曌皇后,跟她叶初秋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不再听了,起身去招呼茶客,为他们添些茶水。
“掌柜的,来一壶龙井。”
一个身穿黑衣的茶客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摘下头上的斗笠放在桌上,抬手招呼道。
“哎,来了。”
叶初秋给茶客续完杯,提着茶壶来到他的面前,刚要开口招呼,见到他侧脸的那一刹那,她瞬间愣了。
茶客转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间,便再也离不开眼。
“你怎么在这?”
叶初秋捏紧了茶壶,问了一声,不待他回话,她便又急匆匆地说道:“我先去给你上壶龙井。”
说罢,便走到后门,撩开帘子进去了。
“他怎么来这了?不会真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是来找我的吧?”
叶初秋靠着墙壁,一颗心后知后觉的狂跳了起来。
要命了,她这壶茶到底还送不送出去了?
或许他只是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叶初秋喃喃自语,就算是他来找他的妻子,那跟我叶初秋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又不是他妻子。
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叶初秋终于感觉一颗心平静了一些,她拿出装着龙井茶的罐子,开始泡茶。
才刚将茶泡好,准备出去,没想到门帘却被掀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弯腰走了进来。
叶初秋才刚平静的心,又开始乱跳了起来。
“这位客人,这里是后堂,外人禁入的。”叶初秋不知道说什么,脱口而出道。
“在你心中,我是外人吗?”林青川问道。
他说话的语气总是这样,好似没有喜怒一般,但是叶初秋却好像能从他这平淡的声音中,听出几分忧伤来。
“怎么不是呢?”叶
初秋转头看他,眼神迷茫,充满了不解,“这位客官,今天咱们是初次相见吧?”
“好,初次相见,在下林青川,余生请多指教。”
林青川听到她的话,深吸一口气,随即朝她伸出手来。
叶初秋听他这话,更是不解了,“余生请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下打算赖着你了。”林青川说话还是这么一本正经。
“你都不认识我,你就赖着我?”叶初秋反问。
“在下对姑娘一见钟情。”林青川答道。
“我看客官年纪不小,本姑娘二八年华,不想找个爹。”叶初秋拒绝。
林青川听她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是笑了下,“我不给姑娘当爹,我是来给姑娘当夫君的。”
“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要脸呢?”叶初秋皱着眉头看他。
“若为卿,舍下脸面又何妨?”
“你看了我给你写的信了吗?我不是你原装的妻子。”叶初秋说道。
“我不介意,我要的就是你。”林青川看着她,阴暗的茶房中,他的眼神亮得吓人。
“我觉得你要好好想想。”叶初秋说道。
“三年又六个月,踏遍千山万水,在下已经想的足够清楚明白,只要姑娘不嫌弃,在下必定不离不弃。”
“你又不是个毛头小子,难道还会相信爱情?”
叶初秋听他说的深情,反而觉得诧异,照她看来,越是年少才能越纯粹,像他们这种年纪的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呢?
“我不是相信爱情,我是相信你,希望你也能给我一次机会。”林青川说了句,盯着他,再次朝她伸出手去。
叶初秋便笑出了声来,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了,“行,那我也信你一次。”
管他爱不爱呢?他能舍下皇位,放下身段来找她,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他的诚意吗?
她承认她被感动了,即便是他有别的阴谋,她也认栽了,她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愿意也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一次。
“太好了。”
在自己右手被握住的那一刹那,林青川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像毛头小子一般,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箍住。
叶初秋靠在他怀里,能够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火热而有力。
她也笑了,她一向害怕谈情说爱,但如果是他的话,她愿意试一试。
只是两人都到了做爷爷奶奶的年纪,这个年纪来谈情说爱,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奇怪呢。
叶初秋自认为自己心态还算年轻,她挣脱林青川的怀抱,抬头看着他,倒觉得奇怪,这个人,难道也跟她一样,心态不老的嘛?
“以后,不许再逃了。”林青川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是认真。
“我没有逃,只是宫廷生活不适合我。”叶初秋答道:“你若不是追到这里来,我是万万不会同意跟你在一块的。”
“行,那以后我陪着你,你去哪我去哪。”林青川说道:“总之,你不许不辞而别。”
“好。”叶初秋点头,也答应了他。
“掌柜的,给我上一壶碧螺春。”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传来了茶客的声音,叶初秋提起茶壶要出去,林青川却是接过她手中的茶壶,走了出去。
“方才是哪位客人说要茶水的?”
他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方才说话的茶客被他强大的气势谁震慑,半天不敢开口。
“谁要的茶。”
他又问了一声,茶客才弱弱的伸出手来,“我要的。”
林青川这才走了过去,将茶壶往他面前一放,“自己倒。”
“哦,好的。”茶客也不敢多说什么,提起茶壶,自己乖乖的倒茶去了。
叶初秋紧跟着他身后走出来,茶客见到叶初秋过来,连忙叫住了她,“掌柜的,你什么时候招了一个这样的伙计啊?看着怪吓人的。”
“呃,他是我丈夫。”叶初秋答了一句。
“是你丈夫啊,看着倒跟你爹一个年纪。”
茶客说了一句,走在前头的林青川听到这话,转过头来,茶客立马坐直了身子,装作喝茶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这茶馆别开了,我不想看到你给别人端茶倒水的样子。”走到柜台后面,林青川拉住了她。
“唔,你刚不是说,我去哪你去哪吗?我以为你会什么都听我的。”叶初秋歪着头看他。
“是,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我有提建议的权利。”林青川说道。
“行,那我接受你的建议,那就不开了。”听到他的话,叶初秋莞尔一笑,“正好你来了,我将这茶馆关了,带你去雁城看枫叶?”
“好。”林青川点头,脸色这才舒缓下来,叶初秋则是走到柜台前,一边算账一边说道:“其实我这茶馆平常没多少客人的,今天或许是你来了,我这生意也好了不少。”
“嗯。”林青川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灵活的拨动着
算盘珠子的模样。
叶初秋其实更喜欢心算,但是她也喜欢打算盘,这样慢慢的算账,喝一杯茶,听人闲聊故事,一下就是一整天。
“对了,你吃饭了没有?”叶初秋账算到一旁,突然停住,问林青川。
“没有。”林青川摇头。
叶初秋便拉着他,“你跟我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林青川跟随着她,再次来到后院。
“你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儿食物就到了。”
叶初秋说着,拿出一块布条来,蒙住他的眼睛,林青川也如同一个乖孩子一样,任由她摆弄,过了一会儿,叶初秋扯下他眼睛上的布料,指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如何?”
“这些菜,不是你做的吧?”林青川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菜肴,问了一句。
“你别管这么多,先尝尝吧。”叶初秋递给他一双筷子。
林青川接过筷子,慢慢的品尝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此时此刻,有人陪着他吃饭,只陪着他,全心全意的陪着他。
他吃东西,叶初秋就在一旁看着他,他已经两鬓斑白,脸颊上也有了皱纹,不似两人初见的时候,他还是如日当空的壮年,魁梧伟岸。
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觉得他好看,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皱纹,也刻下了勋章。
“为什么盯着我看?是嫌弃我太老了吗?”林青川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不不不,男人就是越老越有味,我不喜欢那些小白脸。”叶初秋答道。
“之前我觉得,只要你能接受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很好,可是当我见到你,发现你容颜未改,而我却如此沧桑,我突然又觉得,我来打搅你,是不是冒昧了。”林青川转头看着叶初秋,突然间患得患失了起来。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既然已经决定了再一起,那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喜欢听。”叶初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林青川闻言,伸手握紧了她的手,“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放手了。”
“嗯,不放手。”叶初秋回握住他的手,“若是哪天,你觉得我们不合适,要先走,那时候,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知道,消遣我的人,可没有好结果。”
“好。”
林青川看着她这凶巴巴的样子,却觉得她好生可爱,他展颜一笑,霎时间,仿佛年轻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