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改了时间之后,叶初秋这才又开始陪着林青川上朝。
或是改了时辰的缘故,这些臣子们睡眠好了,又或者,他们发现林青川不是一个喜欢听废话的人,所以还真没那么唠叨了。
不然,有些御史,在上朝的时候,是连谁多娶了一个小妾,都会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这些御史,以往就是负责监察百官,别看官职不大,权利倒是大得很,平常没事就抓这些官员的空子,一点小事就弹劾,哪位大臣将娶了个二八娇妾,疑似宠妾灭妻;谁家娶了平妻,违背礼法,等等事情,他们都要上折子弹劾。
叶初秋不是说他们这样不好,和平时期,抓素质,可现在朝廷都这样了,他们难道就不能盯着一些有用的吗?
又或者是,他们故意整天谈论这些没用的事情,就是为了掩盖其中更大的黑暗,他们不愿意将真相剖给林青川看,不愿意将权利让渡给他,所以才故意整天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好让他烦恼。
如此一段时间过去,林青川作为一个武将,烦不胜烦,指不定就不愿意上朝了。
可他们忽略了林青川的决心,即便是这些人天天说些烂俗无比的事情,林青川也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每天雷打不动的上朝,认认真真的批奏折。
叶初秋一开始听到他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很烦,心想着他们堂堂朝廷官员,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了吗?
天下如今都乱成这番模样了,她就不信朝廷这些官员们能有多清廉,就连许长安随便走一趟,都能看见这么多不平之事,这些御史大夫,难道就什么都没看见?
几次过后,叶初秋便也明白了过来,这是他们的计谋,他们不是没有看到,而是不愿意说,因为说了,便违背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们要联合起来,跟林青川分庭抗礼。
所以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叶初秋听到他们再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再表现出反感了,他们既然愿意说,那她就听呗,就当时找个乐子了,眼前这些大臣,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德高望重的官员,而是成了围拢在槐树底下,跟人嚼舌根的村妇。
不过如今林青川改了上朝的时间,他们再说这些事的时候便少了,每天几乎都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一套流程下来,都花费不到半个时辰。
可是他们连废话都不说,叶初秋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们是在预谋着什么呢?
连废话都不说,是不是连忽悠都不愿意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青川,林青川摇摇头,“小秋,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难道我想的不对吗?”叶初秋问道:“我看这些人肯定私下里有什么阴谋,你若是不早做防备,等他们亮出刀子的时候,那就晚了。”
没想到林青川闻言却是笑了,“小秋,你如今能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高兴,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还是武将的时候,尚且不怕他们的阴谋,如今已然当上了天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要怕,也该是他们害怕才是。”
“这倒也是。”叶初秋点点头,“倒是我想差了。”
这可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越是走到高位,她反而越发是担心,失去了她原先作为一个农妇时候的坦然。
“说起来,二虎他们也要到了吧?”林青川不想让叶初秋担忧,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应该就是这几日了。”叶初秋答道:“不过这几天风雪大,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到,等朝廷有钱了,咱们得好好修修路。”
“好。”林青川点头,眉宇间却是染上了一抹愁绪。
“你在想什么?”叶初秋自然是发现了他眉间这抹忧愁,“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林青川摇摇头,“就是我突然间发现,这皇上还真不好做,如今国库空虚,百姓们又贫乏,我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挣钱啊。”
“可是官员的俸禄、士兵的军饷、军费,以及国家的建设,这些都需要钱,哎,这钱又该从何而来呢?”林青川叹息一声。
“想要钱还是很简单的,就是你心肠太软了。”叶初秋想了想,说了句。
“你有什么好对策?”
林青川转头看向叶初秋,她或许会有些好点子,能给他提供一些不错的建议。
“很简单,杀人就有钱了啊。”叶初秋说道:“那些达官贵人,他们家里那么多钱,你尽管去拿就行了。”
“无缘无故就杀人,我这个皇上还能不能做下去了?”林青川摇头。
“你觉得如今朝廷这些官员,他们有将你放在眼里吗?瞧瞧他们每天上朝说的那些事,狗都不听的,大事他们从来都没说过,倒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一箩筐,还有这些奏折,除了问候还是问候!
你虽然是皇上,可是你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京城,他们已经拿捏了你,他们私下里串通起来,沆瀣一气,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你也无可奈何!”
“手上无人啊!”林青川又是叹息一声,“我暂且容忍他们,是打算等明年春闱过后,多招纳一些人才过后,然后才出手收拾他们。”
“招纳人才?你从哪里招纳人才?”叶初秋却是冷笑了起来,“明年会试过来赶考的那些各地举子,都是他们的人,你就是招纳过来了,依旧是他们。”
这时下,阶级早已经固化了,没钱的人,连读书都难,而那些有钱的人,家里就有蒙学,他们得到的知识,自然比那些乡野读书人要强,等到了考试的时候,谁能考上,这还用想吗?
更别说,这时下,考试也并非不能作弊,只要有钱,他们可以买通考官,虽然批阅试卷的时候是蒙了名姓的,但他们照样可以通过暗号来作弊。
最最重要的是,这时下想要考试,还得要人作保,考生员要生员作保,考举人要举人作保,朝廷原先发布这样的政令,是防止有一些人品不佳、祖上无德之人混入考场,可久而久之,这政令就变味了。
身为生员们的夫子,便可以用这一条,拿捏住自己的学生,若是那些不听话的学生,他直接不给他作保,让他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学生们也害怕这一点,所以给夫子送礼的就多了,给夫子送礼的人多了,那些没有送礼的贫寒学子,便也会遭夫子厌弃了。
久而久之,这些事就形成了一股风气,学生送礼巴结夫子,原本的尊师重道,久而久之早已经变了味。
在这种环境下的学生,还没入官场前,怕是就已经变味了,他们会想着等自己拿到了权势之后,要如何风光,如何将他们失去的,全部都补回来,又有几个人,会真正惦记着黎民百姓呢?
而官员们都是如此,朝廷又怎么能不破败呢?
如今叶初秋眼中看到的,便是这些官员们沆瀣一气,哪怕是还没有当官的士林中人,也自从阶级,维护着自己的利益。
在这情况下选拔出来的官员,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是新的一批蛀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