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糟糕了……”
邬氏那边,嬷嬷已经派人打听了消息回来,“邬家遭受了重创,城外那些暗子,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好多生死不知,据说是被人送到了顺天府。”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话,邬氏是一百个不相信,“京城还有谁敢拿我邬家的人?”
听到这话,嬷嬷的头低了下来,“就是您让邬老爷去对付的人。”
“什么?”
邬氏闻言大受震惊,“他们有那个能耐?”
“这个老奴不清楚,不过现在邬老爷正在跟四爷商量,该怎么将人从顺天府捞出来,那个顺天府尹以前是老太爷的门生,得让他别乱说话才行,否则,邬家这次怕是麻烦了。”嬷嬷低声说了句。
虽然她是个奴才,但是在大户人家当了这么久的奴才了,眼界见识还是有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求四爷,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将人捞出来。”邬氏收起沮丧震惊的心情,起身往外走。
“您现在去又有什么用?邬老爷已经去了,您去的话,待会又让邬老爷迁怒于您。”嬷嬷劝了一声。
“行,那你让人去门口守着,等邬老爷走了,我立马便去。”邬氏想了想,轻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现在脸上被打的地方还很疼,所以还是别去触大哥的霉头了。
不过她心中的确是很忐忑,这个姓叶的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连她邬家都奈何不得?
要知道,她邬家虽然明面上是跟着京城的达官贵人一般无二,但背地里,却是养了不少山贼、悍匪,甚至通往京城这条商路上,十有八九都是她邬家的人。
邬家当初正是以盗起家,当初祖上有眼光,得了钱财后,不但培养族人去读书,而且还让子孙后代搬到了城里,做起了生意来,暗地里,家族依旧牢牢地把持着各个商路。
开了商铺后,他们邬家抢掠的财物,通过城里的商铺卖出去,而别的商铺若是跟他们作对,他们通常会暗中做掉他们,或者是在路上设卡,直接吃掉他们的货物。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邬家的生意渐渐做了起来,没多久,便成了中原这一带有名的大商客。
另一边,族中培养的族人们也有出息,一位族叔考中进士当上了官,他们邬家又一路砸钱,或是暗中干掉这位族叔的竞争对手,或是给这位族叔送政绩,支持他,风举云摇之下,这位族叔自然是当上了大官。
而邬家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京城的达官贵人。
又几十年过去,邬氏如今的族人已经遍布京城的各个角落,涵盖方方面面,培养的优秀族人也越来越多,官场内外都有他们的人,邬家嫡系也不再为匪徒,但是那些年,通过抢掠得到的好处,实在是让人眼馋,所以,尽管嫡系不再为匪,但是他们仍旧是派了旁系、旁支控制着商路。
有他们邬家的支持,这些旁系、旁支们也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这些年来,倒是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京城来往的商队,有些知道内情的,也会主动交些过路费,这些年来,大家也算是一直相安无事。
偶尔也有小商队的漏网之鱼禀告官府,但邬家在官场有人,这样的小事自然也是被压了下去。
至于窝点被端、暗子被杀的事情,在他们邬家,已经许久没发生过了。
毕竟,有着官场的助力,官府的人不敢动他们;那些大商队也大都想着和气生财,主动上交过路费;一些不知道内情的小商队,他们又没有这个实力跟邬家的旁支作对,只能乖乖被吃。
可这一次,却是出现了变故。
更让邬氏感到有些担忧的,还是那顺天府尹陆行舟。
上次那个陆行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帮了叶初秋,虽然她不懂官场,但是以她女人的直觉看来,这个陆行舟不太对劲。
他虽然说是老太爷的门生,但他不一定是向着老太爷的,万一他真的找到了什么证据,那她这次,可真是捅了大篓子了。
越是想着这个,邬氏心中便越是忐忑,她内心的不安比之前被抓进大牢还要更强烈。
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兄长离开,她立马去找了自己的丈夫,“老爷,我们邬家出事了是不是?”
“还不是你大哥行事不谨慎,派人拦截商队,反被人家打上了门,一窝端了!”徐四爷沉着脸说道。
“老爷,这次我大哥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我,算我求求你,你可一定要想个办法,帮我们邬家度过这一劫。”邬氏恳求道。
“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去惹她,你干什么一定要去惹她?惹了也就罢了,还不知道快刀斩乱麻,留下这样的烂摊子来。”徐四爷沉着脸责备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这样的诡计多端,我猜她肯定早就知道那事是我干的,却故意秘而不宣,等着我派人去对付她的时候,给我来了下狠的。”
邬氏说道:“这事不能怪我,她在京城到处开铺子,抢我铺子的生意,这完全是在打我脸,你说我听了能不气吗?”
“哼,连一个乡下来的女人你都对付不了,还连累到了娘家,这次的事,我又要去求我大哥帮忙,上次我就警告你了,结果你办事还是这样的莽撞,再有下次,你就自己解决吧!”徐四爷不满的说道。
“徐四,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而且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跟孩子?那些铺子虽然是我的嫁妆,但我就映真一个孩子,我还不是留给他的吗?”邬氏不满的说道。
见到徐四爷不说话,她又说道:“反正我看这个女人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我现在已经惹了她了,你说她下次的报复是报复我一个人,还是报复我们整个徐家?”
“报复我们整个徐家,她也配!”
对此,徐四爷并不在意,他有自己的傲气,在他看来,一个区区商女,哪里配跟徐家做对手。
“老爷,你别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当初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结果呢?我邬家在城外的暗子,都被她给拔了,你说下一步,她会干嘛?”
邬氏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活络,“我邬家跟你徐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场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上次大哥也说了,老爷子那边也有不少人盯着,这次若是我邬家的事情处理不好,连累到了徐家,你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邬氏,你这是在威胁我?”徐四爷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意思,眯起了眼睛。
“老爷,你可千万别这样想,我们可是夫妻,是最亲密的夫妻。”邬氏也眯着眼睛看着他。
徐四爷收回了眼光,他心中清楚,这些年来,邬家跟徐家的联系密切,很多徐家不方便下手的事情,也是邬家去做的,他们邬家,掌握着徐家很多证据,这会儿他哪怕是休掉邬家,也无济于事,两家翻脸不得。
“懒得跟你计较,我最后再帮你一次,若有下次,你自己处理!”
徐四爷撂下一句话,恼怒地甩了下衣袍,抬步去找自己大哥去了。
到了徐大爷那里,他自然又是挨了好一顿骂,徐四爷知道是自己妻子做的不对,也只能低头认错,乖乖地听着自己的大哥的教训。
幸好自己大哥还知道以家族为重,立马让人给陆行舟发了帖子,请他晚上去太和楼赴宴。
陆行舟收到这张帖子,嘴角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来,这些大家族啊,你抓到了他的命门了,他们总会有求你的那一天。
只是,世家就是世家,哪怕是求人的姿态,也是这么的高傲,而且,他若是真的求上了门来,自己不给这个面子却是也不妥。
想到这里,他立马写了一封信,让亲信带给了阮险峰。
阮险峰受到信后,立马来找叶初秋,将信给叶初秋看过后,他才义愤填膺的说道:“东家,陆行舟这厮也太可恶了吧?听他的意思是,还是要将人交出去?”
“交出去就交出去呗。”叶初秋淡淡的说道:“他一个顺天府尹,能敌得过徐首辅吗?他自然是不太敢得罪他们的。”
“那他不敢得罪他们,就能得罪我们?”
阮险峰怒气冲冲地说道:“亏得咱们为了他儿子,还特意请人护送安老神医来京城给他儿看病,结果他是半点都没将咱们放在心上,真要惹了咱,直接将他炸了,让这顺天府尹换人来坐。”
“嗯,你这个提议不错,行。”听到他这么一说,叶初秋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东家,你说什么?”听到叶初秋的这话,阮险峰却是脸色发苦,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神色也变成了不可置信,“您说真的吗?”
“你看我像是在说假的吗?”叶初秋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像。”阮险峰摇头。
“那你就说错了,我是在说假的。”叶初秋面无表情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来,“我知道就算是杀了陆行舟,我们也找不到人取代他,结局不会比这更好。”
“那……那咱们就任由他耍着咱们玩?还说会到朝堂上弹劾邬家,这才多久,就说晚上徐家大爷请他吃饭,到时候可能会有变故……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想弹劾邬家了。”
“不弹劾就不弹劾,我本来也没指望弹劾邬家能起到什么作用。”
叶初秋却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徐首辅在,弹劾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他们在皇上面前做一出戏,跟乡下的泼妇骂街差不多,一点用都没有。”
“那您的意思?”阮险峰再次问道。
“我从来不需要人来帮我主持公道,因为我知道,这个天底下,没有主持公道的人。”
叶初秋转脸看向阮险峰,“你告诉陆行舟,人可以让他们带走,也他不用弹劾谁,但是,他必须扣下几个关键人物,明日,带人去城外剿匪!”
“什么意思?”阮险峰一愣,随即便问道:“东家,您是觉得城外的山贼还没清缴干净?”
“你说呢?狡兔三窟,像邬家这种根深蒂固的老狐狸,在城外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贼窝,凭你们一天,也想剿灭?”
叶初秋冷笑一声,“所以啊,明日你们跟陆行舟去剿匪,朝堂骂战算什么?我倒是要看看,咱们真的将邬家的枝叶剪除了,他们心不心疼。”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邬家那些贼窝里,好东西不少,到时候钱归咱们,政绩归他陆行舟。”
阮险峰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东家好主意,咱们不需要人主持公道,直接杀上门去便是,可是东家,若是陆行舟还是畏首畏尾不配合怎么办?”
“由不得他不配合。”
叶初秋冷冷的说道:“得罪了邬家,他到时候可能会死,但是真得罪了我,他立马就会死。
你告诉他,我允许他三心二意,甚至允许他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认怂,但是,我安排的任务,必须做到。”
“是。”
阮险峰见叶初秋眉眼染上了一抹煞气,也立马肃然了起来。
等他走后,林青川从内室中走了出来,“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
“我早就知道你躲在这。”叶初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避着你,就是想要问问你,剿匪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林青川淡笑了一下,“这段时间待在京城,也甚是无聊,是时候带着身边的儿郎们去活动活动了。”
“有你加入的话,那大家活动的范围就能宽点了,那邬家堡就很不错。”叶初秋说了句。
“老话说的果然有道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那徐邬氏也没怎么得罪你啊,你要这般赶尽杀绝?”林青川看了她一眼。
“不是徐邬氏得罪了我的缘故,而是我要替天行道,我才知道那邬家原本竟然是大盗,不过因为这些年来世道混乱,他们竟然摇身一变,从大盗变成了商贾之家,再从商贾变成了官宦之家。
如今朝廷官官相护,别人不敢动他们,我却是敢,反正我孑然一身,没有牵挂,谁也不怕。”
“你有子有女,怎会没有牵挂?”林青川拧着眉头问道,他不敢提自己,是否是她的牵挂。
“当我是林夫人的时候,我自然有牵挂,但是现在,我是叶初秋,是孑然一身的叶姑娘。”叶初秋抬起头来,眉宇间带着一股难言的气势,“明日下午,城外汇合,我就不去了,那阮险峰,你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