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清时常挂着一张冷脸。
或许是这大半辈子冷脸冷习惯了,骨相又冷硬刚毅。
他如果是心中欢愉,真心发笑,那么便是眉眼俱笑像是不羁的海风。
但如果并非真心,只是勉为其难的笑,那当真也很是勉为其难……莎兰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此时她又如何不能分辨。
莎兰瞪了谢长清一会儿,长如小扇子一般的眼睫毛忽闪一二,低哼一声:“谢长清,你学会了敷衍我,你学坏了。”
谢长清辩驳:“我能跟谁学?”
莎兰抿唇沉默了。
是了。
这营中全是大老爷们,除了那个黎叔带着家眷,有妻小,其他人好像大多是独身的。
谢长清的好兄弟谢长志,倒是带了个很友善的姑娘在身边。
可是谢长志吧……
那老实巴交的样子,能教给谢长清敷衍姑娘的手段吗?
所以是谢长清自己悟出来的?
果然是坏种!
莎兰心里琢磨了这么一番,嘴上是一个字也没说,抱着谢长清乖乖靠在他身前享受温存。
如今是六月末,阳光是真的毒。
晒在身上热辣辣的。
多晒一会儿还会有些难受,觉得皮肤都要被晒的掀起来的感觉。
谢长清驱马往前走了一段儿后,低头看靠在自己怀中的莎兰。
他在尧城十年,风吹日晒雨淋。
可算得上是皮糙肉厚,什么都不怕。
可莎兰这娇嫩的姑娘,自然是和他不一样的。
他低声问:“晒的难受吗?不如去车上,能凉快一些。”
“不去。”莎兰低喃:“晒太阳很舒服的呢。”
“是么?”
谢长清最近抽空翻看了谢长渊那厚厚一叠信。
其中谢长渊写到陈书兰被太阳晒伤了,然后提醒谢长清,尧城的太阳更加厉害,多操点心看看自己的姑娘有没有被晒到。
起初谢长清只觉得离谱,觉得那陈书兰太娇弱了点。
后来几天他盯着日训,行走在营间,发现还真有晒伤的,有些士兵也耐不住晒,一到夏天那脸就会脱层皮。
营中医官也会专门调配一些药膏。
给晒伤比较严重的士兵用。
不过这里的士兵都是常驻,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和谢长清一样皮糙肉厚,只有极少数会被晒伤。
营中除了妓帐女子,还有一些负责生活保障的,比如分布盥洗等事的,都是一些年龄稍大的妇人。
好像……
一到了天热的时候,这些妇人也都用头巾把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怕晒是真的怕。
此时看着懒懒靠在自己怀中的莎兰,谢长清也很担心她晒的难受。
他抬手落在莎兰的脸颊上,摸到一片冰凉,又往下探索,摸到莎兰脖颈上也是一片冰凉,纳闷道:“怎么能这么凉呢?”
“这个鲛绫很清凉的。”
莎兰撩了撩自己面颊上覆的那层海水一般蓝的轻纱,“戴着它一点也不会觉得被晒到呢。”
谢长清的手便落到了那面纱上去。
明明头顶大太阳,可那纱依然轻软,冰凉,舒服。
谢长清脸色就有些臭。
原来是为了纳凉戴面纱……谢长清还以为她懂事地把自己的美貌藏了起来。
“谢长清……”
莎兰被他用手扰了这么一下,倒是没那么困倦了,靠着他低声问道:“谢长清你骑马骑的很好嘛,我都不会骑马。”
“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嗯?你怎么不说话?”
莎兰从谢长清怀中起了起身子,稍稍左右看看,思忖他是不是觉得和自己这样说话,有损他将军威严?
可他自己将她带上马,抱着她走了这么一段路。
现在才考虑将军威严?
莎兰看了一圈儿,发现大家都目不斜视,谁也不敢往这里多瞧一眼。
莎兰一面感慨谢长清这厮在军中威信,一面又更加疑惑。
她用手指戳他胸膛。
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了。
“所以你喜欢教你侄儿,还有那个公主的儿子骑马,不喜欢教我吗?”莎兰轻轻笑着,“你以前也教过那个公主骑马吗?”
谢长清缓缓低头。
那眼底神色深沉复杂,还有一点点的不善。
莎兰心头一突,抿了抿唇,“你瞪着我干什么?”
她又没说错话。
当初在京城他就是那样!
如今又要去京城了,莎兰也时不时就想起那些事情来。
而且她这样阴阳怪气与谢长清说话早都成了习惯,谢长清从来不会发作什么。
现在忽然这副神色……
怎么,戳到了心事吗?
要回京了,自己在想以前京城发生的事情,对那个安阳公主耿耿于怀,谢长清也在想,所以不允许她提了?
莎兰也瞪着他,心里一股子火气。
谢长清皱起了眉毛。
莎兰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他很是暗沉地叹了口气,而后自己脸上的面纱被掀起来。
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紧。
莎兰被迫挺身。
谢长清在这时低头吻了她。
莎兰的手立即抓住谢长清肩膀上的衣服。
她几乎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朝着这里盯了过来,眼珠子差不多都被惊掉了。
尤其是雷奕以及黎叔那几个副将,甚至被惊吓的当场勒住马缰,停下不走了。
莎兰固然是热情大胆的。
她喜欢谢长清,喜欢和他亲昵,关起门来怎样都好。
可这是大庭广众,三军之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莎兰用力地推了谢长清两把,要他放开。
可谢长清不但没放,那握着马鞭的手还按到了莎兰的后脑勺上。
那是个又深又重,热切非常的吻,一点水分都没有。
“放……谢长清……”莎兰细碎地抗拒和低语,到最后都变成了浅浅的吟哦,又想到所有人都在看,羞愤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等这一场亲昵结束,谢长清把脸色潮红的莎兰抱紧,附耳低语:“等空一些教你,现在乖乖坐好别动。”
莎兰又羞又气地瞪了他一眼。
此时的瞪视却早没了刚才的力道,倒更像是娇嗔。
谢长清回头,招呼还在原地发呆的黎叔和雷奕那几个副将:“都在做什么?跟上来。”
黎叔抚着胡须哈哈笑道:“嗯,嗯,马上,马上就跟上来!”
雷奕磨牙低啐,“真过分!”
这军中起码一半没娶妻,另外一半娶妻的也都好几年不曾见过抱过妻子了。
二爷这么玩,让其他人怎么活?
雷奕天天跟在他身边看他肆无忌惮,最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