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宫之中数百具尸骸,场面又十足可怖,光是清理点算就需要花大量的时间。
一具具残破不全的尸体从齐胤然那院子搬出来,摆满了前院都摆不下,只能放在游廊和中庭。
一时间,这雕梁画栋的岐阳山庄从鸟语花香,转瞬就变成了恶臭四溢。
山庄内的仆从们基本都被控制起来。
下人们顺着门窗的缝隙,看着那惨烈场景,一个个脸色发青发白,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每日所走的地面之下,会是这样的人间地狱。
齐胤然也没有想到。
他整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失声喃喃:“怎么会……怎么可能……”
云祁冰冷道:“这就是事实,说吧,齐敬然去了何处?”
“我不知道……”齐胤然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现在只知,齐家所犯罪责满门鲜血都洗不干净,洗不干净了,他的妻儿……所有人,都要为这件事情付出血的代价。
云祁皱眉片刻,抬手示意身后的玄甲军将齐胤然带下去。
天亮之后他便提了齐胤然来问话,但齐胤然一问三不知,他怀疑齐胤然故意不知,因而带他前来叫他看看清楚,一切证据摆在眼前,齐家在劫难逃。
希望他看到之后不要再妄想,交代些许,谁知齐胤然如此神色,大受打击不似假装。
怕是他当真不知道。
如今精神崩溃,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了。
也是,此处场景如此惨烈,便是云祁两世为人,斩杀无数贼寇,见过多少让人肝胆欲裂的凄惨战场,见到这番场景都有些不适,更何况是旁人。
云祁闭上眼睛。
齐家之事,与离家的齐敬然脱不了干系,若齐胤然这里问不出什么,那只能查问下人,或者是启州司马,岐阳山庄如此多的下人。
一一审讯查问,不眠不休也需好些时日。
“启州不是还有官员么?”
谢昭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那些官员介入,协助大理寺查办。”
云祁回头,见谢昭昭正往这边走来,下意识地想拦她,却终究是往边上跨了一步又没动。
她早都看过了。
“岐阳山庄毕竟在启州境内,这里所有官员都有监管不严、蒙蔽圣听之罪,如此,他们若好好办差,可戴罪立功,若蒙混过关,那就拿他们问罪,祭奠这些无名亡灵,给百姓交代。”
“好。”
云祁说道:“那就叫启州刺史刘洪生带启州官员前来协助。”
谢昭昭走上前来,眼睛扫过一众残骸,实在是触目惊心,无法想象那想要炼制铁甲兵人之人,到底是什么心性,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这些尸骸清理了整整三日,总算整理点算清楚。
孩童尸骸三百有余,因为尸骸不完整,也不能确定准确数量。
成人尸骸七百二十三具,其中多数是四肢骨裂者。
那从地宫之中搬出来的几幅铁甲也和驿站那个铁甲兵人所穿铁甲一模一样。
三日后,数目报上来的时候,驿馆里那个铁甲人身上的铁衣也按照陆景荣教的办法锯开,那被焊在铁衣里面的人被弄出来。
陆景荣亲自检查了一番之后,神色十分凝重。
“到底怎样?”
谢昭昭站在一侧,等待太久语气不禁有些急:“先生?”
“嗯。”
陆景荣默默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几乎毫无人形的人,“你猜的不错,就是你说的那样……这人被用了药物,炼成了战力强悍的兵人,不知伤痛,只听一个人的命令。”
“至于用的药,便是以……”陆景荣顿了顿,才说:“以孩童头颅为引,这种法子十分的阴毒,我也只是在一本残破的古籍之中看到过。”
“当时只觉得离奇不可信,却没想到世上真的有人能炼的成……”
至少就他们抓到的这个人而言,是炼成了。
只是不知炼成了多少,成功的概率又是多少。
谢昭昭问:“是什么古籍?”
“那书连封皮都是残破的。”陆景荣摇头说道:“我也是一路行医偶然所得,那书后来也遗失了。”
谢昭昭本想着,若能找到书本,查探书本来路,或许能知道的更多些。
一听陆景荣这么说,就知道这个想法是行不通了。
不过,谢昭昭忍不住说道:“难道是那书遗失之后被齐家的人所得,所以用了起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都沉默下去,片刻后,谢昭昭深吸了口气,与陆景荣告别之后去寻云祁。
云祁这两日一直在岐阳山庄,谢昭昭是昨日回的驿馆,送四哥和苗先生过来,顺便和陆景荣一起来查看这兵人的。
如今得到答复,她自然还要回去。
岐阳山庄远在启州城百里之外,谢昭昭一路快马不停,日落之前终于赶到。
山庄内恶臭不散,红花绿叶也染上了一股死气。
谢昭昭寻到云祁的时候,陆汉秋正和云祁禀报事情。
云祁招招手唤他过去。
谢昭昭听到陆汉秋说:“启州大营有一队人半年多前被派了出去,说是帮山村百姓修路,离营之后一直没有回去,想来就是用这一队人来炼制兵人。”
“地宫通往山庄后山山谷,进出通道就是在那里,根据里头尸骨的腐烂情况,地宫被废弃的时间起码在两个月以上。”
谢昭昭说:“我四哥说过,他是三个月前被关进去的,那时候那道墙后面偶尔还能听到声音。”
“齐胤然也说过,他不知道自己房间之下有玄机,他的房间通向密室的石阶都是后期修的——”
“我估计当时四哥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撤走,后来殿下路过启州,让他们慌张起来,匆忙之下便撤离了此处,齐家二爷齐敬然根本不是出外有事,而是逃了!”
然后留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仁孝的齐胤然在此处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稳住所有人。
云祁神色阴沉,“没有人知道齐敬然的下落吗?”
“没有。”
陆汉秋摇头说道:“不管是府上的仆人,还是启州司马那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齐敬然走的很快。”
“他做的事情,一直是跟在他自己身边的人才清楚,其余人并不知晓,那些人和齐敬然一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