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生同衾，死同穴
“沈先生，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沈臣的身体一僵，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拿起手机来看，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时间显示的是凌晨两点多钟。
他不住地后退着，捏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颤。
“她现在怎么样了？”沈臣的声音沙哑。
“阮小姐前不久才注射完镇定剂，才睡下几个小时的时间。”郑雯雯掀开被子，看了眼阮凝的腿，发现已经处理好了，她又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回去了。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足以让沈臣又一次看到阮凝的腿。鲜血从纱布里头渗透出来，血迹斑斑。
这样的伤口，要是出现在他自己身上，在沈臣看来，根本就不算是什么。
可当出现在阮凝身上时，沈臣的心头没来由的战栗了一下，他别开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见阮凝的唇角有些干裂，沈臣下意识地上前，用棉签沾了水，走到了阮凝的身旁。
郑雯雯瞥了他一眼，让出了位置。看着沈臣小心翼翼的样子，郑雯雯心里头只觉得可笑又荒谬。
到了现在，她根本就分不清楚沈臣对阮凝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要是沈臣真的这么在意阮凝，就不会在她这么痛苦的时候，依旧陪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如果说不在意，如今这样紧张的姿态却是半点儿也做不得假。
“她的情况，问过医生了吗？”沈臣俯下身，沿着阮凝的唇角，用棉签给她弄湿。
郑雯雯没瞒着沈臣，把医生告诉她的话，全部都重复了一遍：“……阮小姐是抑郁症又复发了，现在只能通过药物和精神治疗相结合。昨晚，她是在找自己的宝宝。”
宝宝……阮凝哪有什么宝宝……
他们之间唯一的孩子，也因为他而夭折了，甚至都还没有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想到了那个孩子，沈臣捏着棉签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不经意地垂眸，却是发现阮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她的眼底漆黑一片，半点儿情绪也没有。
“凝凝。”沈臣放低了声音。
阮凝的眼睫颤了一下，直愣愣地朝着沈臣看去。
那一眼，沈臣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不常笑，但还是努力对着阮凝扯出一抹笑来。
却见下一秒，阮凝惊恐地睁大了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慌乱地朝后退去。在慌乱间，手背上的吊瓶都被她给扯了下来，她的手背上鲜血四溅。
阮凝这样的反应，直叫沈臣愣在原地。他僵直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伸出手，却是根本就不敢碰阮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雯雯上前几步，紧紧地抱着阮凝的肩膀，一遍遍地哄道：“阮小姐，别怕，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郑雯雯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
阮凝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确认些什么，下一秒，整个人都缩进了郑雯雯的怀里。她的满脸都是泪，抱着自己的小腹，一遍遍地叫着疼。
“疼……好疼……”
门外听到动静的巡房医生，想也不想地推开了门。见到眼前的状况，他的面色凝重：“给她喂药了吗？”
郑雯雯摇摇头：“她刚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根本就没来得及喂药。”
医生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他快步走到了阮凝的床边：“药呢？”
郑雯雯眼眶都红了：“就在床头柜上。”
只是一眼，医生就找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药，他刚把药递到阮凝的唇边，阮凝就开始剧烈地挣扎起，她不住地用头去疯狂地撞击郑雯雯的胳膊，想要从她的怀里头挣脱出来。
“阮小姐，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郑雯雯哭红了眼。
阮凝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寂静的房间里头，只有她凄厉的叫喊声。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如临大敌。
沈臣站在原地，却是半步都不敢上前，只能紧紧地盯着阮凝看。她的神态疯癫，从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出过去的半分影子。
心脏疼得已经麻木，沈臣的手松开又捏紧，如此反复。
“按住她！”
见状，医生脸色大变，身后跟着的护士才算是反应过来，慌乱地冲上前。好几个人一起，才按住了拼命挣扎的阮凝。医生趁机给阮凝喂了药，阮凝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她的眼皮子耷拉着。
众人松了一口气，医生直到这会儿才注意到站在那里的沈臣，眉头紧皱：“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想到了阮凝刚才的状态，医生不由得联想到了沈臣之前对阮凝做的事情，对沈臣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沈臣的唇张了张，却是没有办法辩驳。他之前对阮凝做的那些事，让阮凝变成了现在这样，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沉默，在医生看来就是默认了。这么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却是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
想到了阮凝的遭遇，医生再也忍不住了，对着沈臣的脸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你到底要把她逼成什么样才愿意收手！她没了孩子，得了抑郁症还不够吗？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她！你要是不喜欢她，就放过她，和她离婚。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你才肯收手！”
沈臣放在身侧的手收紧，他猛地抬起眼，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医生，眼神阴鸷：“我不会和她离婚，她这辈子都是我的。”
顿了顿，他又侧头，直勾勾地盯着阮凝，眼底是令人心惊的占有欲：“我和她生同衾，死同穴，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医生被沈臣的话给气得太阳穴突突的疼，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既然不想和她离婚，那你就好好对她！要不然就病人这种情况，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你折腾的。”
沈臣的面色苍白：“她还能痊愈吗？”
“下午会给病人进行精神方面的治疗，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要注意，不能再刺激病人了。”顿了顿，医生又补充了一句：“病人没了孩子，本就情绪脆弱。最好不要在她面前再提到任何和孩子有关的话题。”
孩子……沈臣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心，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明明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孩子，更别说阮凝了。
鼻息间，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子血气。
看着沈臣脸色发白的样子，医生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同情的意思。反倒还补充了一句：“昨晚病人一直坚持自己的孩子在外面，从楼上跳下去了。要不是那位女士抓着她，一直坚持我们回来，你今天看到的就不会是活生生的她了！”
话落，沈臣闭了闭眼。
医生说的话，和他在走廊上听到的那些话，不住地在他耳边出现。他不住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着墙壁，根本就退无可退。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心脏更是疼得像是要裂开。他闭了闭眼，放在身侧的手，不住地收紧，似乎只有这样，就可以压住从心里头蔓延上来的痛苦。
——嗡嗡嗡！
正在这时，沈臣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摸出了手机，指尖发着颤，不经意地点到了免提。
阮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头传了出来。
“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