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见状,沉声道:“装疯卖傻,打醒她!”
一个下人听令上前一巴掌打在秦依依的脸上:“清醒清醒!”
秦依依却一把拉住他:“阎溯?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不理我了么?奥,我知道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是你给影门报信的对不对?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狗男人,谁也别想和我争!谁也别想和我抢!家主是我的,是我的!”
下人不耐烦的挣开她,秦依依跌倒在地,干脆嘿嘿嘿笑了起来。
秦城旁边的徐叔蹙眉道:“家主,小姐这个状态,倒像是受了刺激后的癫狂之症,怕是要找专门的大夫来看看。”
“罢了,”秦城看着地上陷入疯魔的女儿,眉间是沉痛和不忍,却还是坚定道:“事到如今,都是她咎由自取,就算大夫能医好她的痴癫,也医不好她的德行,她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将她带出去,以后……秦家没有这个人。”
徐叔躬身:“是。”
秦家局势不稳,正值用人之际,因此秦城只是处理了秦依依,以及一些参与叛乱,真正动手的人员,对于一些仅是投票支持秦依依当家主的人,只给了降职罚款的处分。
处理完所有事务后,秦城瞬间像老了十岁,他虚弱的摆摆手:“三弟,剩下的事情报警交给警察处理吧,你配合下调查,应该知道
怎么回答问询吧?”
秦宣沉声道:“大哥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秦城点点头,孰料没走两步,却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直直向后栽了过去。
“大哥!”
“爸!”
……
“脉象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是显然的阳虚之向。”秦家的大夫给秦城把完脉,从房间里退出来,深深叹了口气。
一旁的秦雷雷焦躁道:“您能说得清楚一些么,什么沸水,什么无根,什么意思?”
大夫无奈道:“二少爷,家主病气入脏腑,身体亏损的太严重,之前多半是用了秘药才能强撑至今。”
“按理说若是心性平和,或可多挺几天,但眼下家主情绪起伏太大,身体力尽而竭,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等会儿家主醒过来,就尽快交代了吧。”
说完,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秦雷雷看向房间里在床上躺着的神色枯槁的秦城,一时无言。
他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底隐隐泛红。
一天之内,妹妹叛反疯了,洛裳死了,本以为父亲死而复生总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结果眼下,竟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雷雷用尽全力,没有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走到窗边,他看向一根烟在指尖夹着燃尽了的秦枫:“你竟还没走?”
秦枫
没说话。
秦雷雷忍不住又道:“你就一点不难受?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秦枫将烟掐灭,偏过头问:“生死有命,难受有意义么?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
秦雷雷蹙眉,正想斥他无情,却见徐叔从房间里出来:“大少爷,老爷醒了,想见你。”
秦枫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眸光微暗:“知道了。”
秦雷雷也想跟着进去,徐叔却拦下了他:“二少爷,老爷要单独见大少爷。”
秦雷雷止住了脚步,面上不悦,他一把攥住秦枫的手腕不放心的警告:“父亲身体虚弱,你进去不许和他顶嘴,听到了没?”
秦枫神情冰冷:“松开!”
“你要不答应我,我就不松!”
秦枫看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走了进去。
秦雷雷气结:“……”
他看向徐叔,徐叔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枫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从外厅的窗边到房间其实没多远,他脑海里都是秦雷雷刚刚的话。
他曾经发誓,这辈子永不再踏入秦家,不与秦城有半分瓜葛。
如今前半段的誓言已破,后半段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深吸口气,他走近床头,病床上秦城靠在床头。
乍一看,秦枫几乎没敢认。
这短短的一会儿,床上的
人仿佛又苍老了几岁,鬓边的头发都花白了。
眼窝深深凹陷进去,脸上的遍布褶皱,脸往日不论发生什么都挺直的腰杆此刻也佝偻进去。
这一刻他才对所谓的“大限将至”有了概念。
他本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可不知为何,心脏还是像被狠狠锤了一拳,他需要用力才能压下那种突如其来的钝痛感。
握紧了拳,他走到床头边。
秦城就这么看着他坐下来,父子俩四目相对,秦城遍布沟壑的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了几分慌乱的情绪。
他用发红的眼将秦枫从头看到尾,半晌哽咽道:“二十年了,长大了,是个正经大男人的模样了。”
秦城的一句话,瞬间将秦枫拉入了回忆的旋涡里。
他坐在床边,嗫嚅着唇,没有吭声。
他八岁离开秦家,从此再未踏入秦家一步,他的消息网四通八达,他知道秦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知道秦城病重。
此时面对眼前的人,他心底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母亲当年前脚才离世,不过俩月他就另娶新妻过门,过门刚满一年,还给他添了一个弟弟。
母亲刚死,他无法接受父亲这么快就能另寻新欢,高大的父亲形象瞬间在他心里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血渣男。
那几年,他一直抑郁寡欢,偏偏他那个弟弟,秦雷雷还
像个小尾巴,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后,一遍遍叫他哥哥。
他烦得要死,赶也赶不走,只能被迫让他跟着。
那时候的秦雷雷也不是现在这副阴晴不定的性子,他又软又呆,练武场上经常被他打哭,然后又凑上来求他教他功夫。
他心里烦得要死,偏偏秦城看不出他的烦,还觉得兄弟俩相处融洽,很是开心。
他偶尔被缠的烦了,也会真的教秦雷雷几招……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要真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就好了。
这也是他整个童年唯一觉得还值得想想的回忆。
那段日子,他虽然没有离开秦家,却还是单方面和秦城断了关系,整整半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能看出秦城在他面前屡屡欲言又止,他却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他认定他说出来任何一句话都将是无意义的辩解,他觉得虚伪。
八岁那年,他去河边练功,秦雷雷非要跟着他去。
他从小水性就好,练完功便在河边洗了个澡,秦雷雷有样学样,非要和他一起,结果却溺了水。
他被众人手忙脚乱地捞了上来,人虽没事,却也是死里逃生。
那是秦城第一次打他,一巴掌,打肿了他稚嫩的脸颊,也彻底将他们父子间的情分打断。
他离开了秦家,并发誓不再回来。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