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竹瞅了眼那位侍读学士,幽幽道:“听说高大人进京赶考三次,都遇到土匪,结果好不容易考上了,结果,那一年,你好不容易考完,打算在京城周边游玩一番时,又被一匹不知名的马儿冲出来给踩断了腿,原本属于你的官职,就落到了其他人的脑袋上,而你只能在家修养。”
“那又如何。”内阁侍读学士抬起下巴,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更何况,这些陈年旧事,还是他自个儿和别人诉苦,吐露出去的,满朝文武都知道。
“那请问高大人可知道,那匹马原本来自于傅家,当初,傅太傅……哦,不对,那时候人还不是太傅来着,听说,他的一位远房侄儿与你一同下场,只是那位侄儿的成绩算不得好,好说歹说的就差了那么一个位置,后面人也成了内阁侍读学士,如今虽不是了,却得了个肥差的位置呢,听说,太傅大人后来还招揽你来着,当真是伪君子啦。”
顾玉竹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这消息,是温夫人提供的,她来时,就看了几个人的,好赖不赖的,这人就撞上来了。
不过要说这人也是真的惨,被傅霜年坑成了那样,结果转头还以为那位太傅是个好人,每次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傅霜年的那头。
可傅霜年大抵是因为心虚怕他反水,从来就没有让他接触过自己的利益核心。
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当今的转盐运使司运使的身上。
从正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升到肥差上的,又和高述生同届的人,就这么一位了。
但没想到啊,这位竟然和太傅有姻亲关系。
那位正在吃瓜看戏的司运使手中捧着的笏板一抖,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陡然被拆穿,他肥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来不及掩饰的心虚,大喊:“污蔑,这纯属污蔑。”
另一位官员看不过去了,站了出来跟着抨击顾玉竹:“黄口小儿,竟在这里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顾玉竹瞧他两鬓斑白,撇撇嘴:“你谁?”
那官员冷哼一声:“国子监祭酒,郭同是也。”
姓高的把自己的辛酸往事说了千遍万遍,这才被这丫头给得知了,拿来胡编乱造一番,可他没有。
只要这女子但凡有一点说错的,他就能当场请圣上治罪。
顾玉竹意味不明地轻轻啧了一声:得了,又来一个看过的。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默默的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那些证据。
自个儿看,又哪里比得上宋夫人这比相声还跌宕起伏的叙述来的有意思呢。
顾玉竹缓缓开口:“我记得,您有一位老来得子?”
这一说,国子监祭酒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众位官员心里呜呼一声,这还真是一针见血,一击必杀。
国子监祭酒确实有一位老来得子,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几年前,那位老来子和同窗出门游玩,结果,一脚摔进水里给淹死了,是这位祭酒大人心中的伤痛啊。
国子监祭酒死死的盯着顾玉竹,鼻子里喷着愤怒的热气。
这女人,若是敢拿他死去的儿子做文章,他一定不会饶了她。
顾玉竹心中却无半点惶恐,反而是继续戳他心窝子:“听说,祭酒大人前两年还迁怒了您儿子的那些同窗,有人甚至被您吓疯了。”
国子监祭酒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但随即,他淡淡道:“我虽然确实有迁怒于他们,可到底也并未对他们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至少没有像你夫君那样害人命,我不过是对他们骂了几句而已,一起出去游玩,只有我儿死去,我这个当父亲的,难道还不能生气,不能愤怒吗?至于疯了,是那人本身就有疾病而已。”
“误会了,我说的是您迁怒得太轻了。”顾玉竹连忙解释。
“啊?”这一个反转打了国子监祭酒一个措手不及,他一脸懵逼。
这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顾玉竹叹了口气,握着拳头,义愤填膺的说:“其实,我无意中得知,令郎在外头欠了一笔钱,要债的人来找令郎,两边发生了争执,另外一方无意之中将令郎推入水中,令郎是被活生生淹死的。”
“至于令郎的同窗疯了,则是因为他心里有鬼,他收了别人的钱,又怕被杀人灭口,所以装疯卖傻而已。”
这个姗姗来迟,又看似胡编乱造的真相,让国子监祭酒更懵了。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无论顾玉竹现在说了什么,他都应该发火,都应该指着顾玉竹的鼻子骂她“妖言惑众,胡言乱语”。
可事关儿子死亡真相,他实在做不到,他的嗓子就像是被晒裂了在大地,干涩又疼痛,“谁,是谁?”
“能够压下这件事情的人不多,您觉得呢?”顾玉竹反问。
国子监祭酒那被仇恨糊住了的脑袋缓慢的运行了两秒钟后,他的目光缓缓的落到了,站在首位上,那位看起来云淡风轻,风光霁月,即便被人指着骂“伪君子”,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太傅。
他不想被带偏。
但这位太傅的可疑点却是最多的。
“郭大人,我看你就是被这个妖女给迷惑了。”另外一个人跳出来,试图大声喊醒他,让他不要轻信小人之言。
顾玉竹一看,这人有点眼熟啊,随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你老婆和傅庭有一腿。”
这个她认识,之前她看过病的。
那官员还保持着手指顾玉竹,要破口大骂的姿势,却唰地扭过了头,瞪着一双宛如牛目的大眼去看傅庭。
傅庭夜路走多了,早就练就了一颗铁心脏,可奈何,这次他看见顾玉竹给皇帝的那个盒子,心有不安,正在走神。
因此,在这一眼之下,他竟是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而这一步,就像是坐实了顾玉竹的那句话。
“啊!啊!啊啊!”那官员犹如土拨鼠一样发了疯的大叫起来,双目充血的瞪着傅庭,“你,你竟然……我与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傅庭暗道一声“糟糕”,他忙装出一副一头雾水,又冤枉自己的委屈模样,“周大人,我刚才只是走神去了,我与令夫人相差这么多岁……”
“那是你专爱长辈。”顾玉竹面无表情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