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长,你觉得我这契约定得可苛刻?”顾玉竹继续询问。
村长又摇着头:“夫人订下的契约,比前头的那位东家,好了不知道千倍万倍。”
要知道前些年,这村子里的佃户们,到了第二年,还不等收成,家中根本没有余粮,只得四处借粮。
借了还,还了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佃户们一个个地都饿得面黄肌瘦,四肢瘦如柴杆。
可自从换了新的东家,这一个个脸上的暗无天日的神情都变了,似乎未来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
村长心头也是觉得非常可惜的。
“既是如此,村长,咱们就来谈一下,这些佃户们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这事儿吧。”顾玉竹猛地一拍扶手声音严厉了起来。
原本在那儿好端端坐着的佃户们都吓了一跳,其中,有个受伤坐在凳子上的,差点滑到了地上。
只有那年轻的男人还算是镇定,他很是愤怒地大声道:“夫人,您口口声声说要来调查事情的情况,可如今你连问都不问,就说出这种话,难道您这还不叫偏袒吗?”
旋即,他满脸悲愤化为嘲讽,“也对,您高高在上,几条人命对您来说又算什么呢,张管事是您养的狗腿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们这些比草还要命贱的人,哪里比得上您养的狗呢。”
佃户们听到这话都不禁红了眼睛,个个都很是心寒。
是啊!他们也是人啊,主人家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为什么不能反抗呢?
“你……”冲动的顾书想要发火,却被顾嫣和宋文,苏子奕三个人抬手给摁住了。
“说完了吗?”顾玉竹顿时无比淡定。
等他说完了,她才给顾嫣使了个眼色。
顾嫣去收回了族老们手中的佃户契书,又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给他们看。
“这是……”
“诸位也知道咱们京城地靠淮河,最不差的就是河鲜,府内吃的鱼,最寻常,因此我们吃的最多的是淮河河里的鱼,其次,我手底下的庄子有养着稻花鱼的,也有河鲜的,至于这庄子上的鱼……”
她微妙地停顿了那么一下,略略带着些自嘲道:“去年,我与夫君刚回到京城城时,曾来这边巡视过一次,当时,庄上的佃农个个都瘦弱不堪,我于心不忍,就将庄子上靠着的那座小山丘买了下来,连带着山底下的河流也一并买了,叫张管事往里头多放了些半大鱼苗,让他告诉佃户们,河里头的鱼,隔三差五地可以去捞上一条,不能拿去卖,但自家还是没问题的。”
村长和族老们听得连连点头,他们之前也听到佃户们说过这事儿,为此还羡慕了一番。
他们感慨:“夫人心地善良。”
这年头的鱼虽然比不得猪肉金贵,但到底也是肉。
像这种为佃户考虑的东家,那是打着灯笼都难得找到。
“是啊,可谁知道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呢”顾玉竹苦笑了一声,话锋一转,“看各位的年纪,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长辈了,想来应该也知道,这河里头的鱼但凡多了,土腥味儿也就重了。”
“是这样没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捋着胡须点头,“这倒是真的,老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便是如此了,想要鲜美鱼就得养的少,水质好,这养的多了,水质就变差了,鱼的味道自然也就变差了。”
宗族里的族老们就这件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我年轻时也曾见过养鱼的,对方也说过这种话。”
“这边河沟里的鱼,年前我曾吃过,是我儿子当时替张管事帮了忙,张管事叫人拿网兜了一条大鱼给我儿子,不过那鱼的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们家连吃都没吃完。”
顾玉竹笑了笑,很是讥讽地说:“是啊,几位,我这个晚辈说句不好听的话,连你们都知道这鱼不好吃,像我们这种不差钱的人家,又怎么会在明知道那鱼不好吃,还非得让人捞上来呢。”
这话让人一愣,但很快村长和几位族老就反应了过来。
“话是这么说得没错。”
“那或许是张管事想吃鱼,打着夫人您的旗号。”那年轻男人仍不死心。
“你放屁,我想吃鱼,那都是在村子里其他人那里买的,就是那个经常抓鱼的刘阿大,他们家经常去村子外头的那条河沟捕鱼,那里的鱼虽然少,可是捞上来的鱼却特别鲜美,不信的话,可以把人叫过来对阵。”张管事底气十足道。
“那就去把人请过来吧。”顾玉竹当机立断拍板决定。
几个族老纷纷点头。
很快,那个刘阿大便被请了过来。
得知顾玉竹问他,张管事是是否在他那里买鱼,他一口回答:“张管事确实喜欢吃鱼,小人每段时间都会去河里捞,捞到了就会送到别人这边来。”
他也听到了这两日闹出人命的官司,说完这话,便停顿了一下,很是犹豫地说:“张管事平日里对人都客客气气的,每次找我们做事,这钱都是给足了的,从来不会克扣一星半点儿,也不会摆什么谱,年前,我婆娘把腿给摔折了,我们家没有牛车,我只好背着我婆娘去看病,路上碰到了张管事,还是张管事让我们坐了他的马车,送我们到城里头看病的。”
佃户中领头的那男人虎目一瞪,大声斥责:“我看你就是被钱给收买了,这死的,可是和你沾亲带故的,你说这种话良心不痛吗?”
刘阿大被他吓了一跳,对上那双阴狠的眼睛,他最后一寒,惧怕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给我闭嘴。”顾玉竹一拍扶手,冷冷地呵斥他,“我早就说过你了,别柿子挑软的捏,你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吗?来人,把他给我摁住。”
陈平顾守两人一听到命令,便迅速的上前,一左一右的朝着男人挥拳而去。
那男人也不是个吃素的,连连闪躲,还想反打,但他到底不是陈平顾守二人的对手,很快就被两个人摁住了肩膀,狠狠往下一压,整个人就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