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玉竹心头的疑虑,宋成业只回复了五个字。
“先下手为强。”
顾玉竹听闻后心头仿佛被一把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宋成业矜持优雅,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任由她坐在床边兀自发呆。
顾玉竹纠结地咬手指。
宋成业所说的“先下手为强”确实戳中了她的心思。
尤其是这一次,临安城郡守这事,她总觉得和李家脱不了关系。
毕竟一个远在临安城,坐于高堂之上的郡守,又怎么可能会突然盯上一个刚从京城下来的下属之妻。
再说,李家实实在在是正阳县的一颗巨大毒瘤,不将其拔除掉,正阳县就永远发展不起来。
他们只有三年时间,三年的归京考核时间一过,到时候想要皇帝再想起被外派的县官儿,可就困难了。
说到底,李家已经不能留了。
想通了这一切,顾玉竹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宋成业淡淡道:“刘县丞的老丈人在印章一道上颇有造诣,找他做一个相同的印章出来便成。”
他波澜不惊的语气有片刻停顿,随后便渗透出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他既然想要,那给他就是了。”
顾玉竹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也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眼看宋成业已经吃完了饭,把碗放在了一边,她敛了敛神情,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既然你要装晕,那这段时间我会配合好你的,保证不会让其他人发现一点儿端倪,你就在床上安心躺着吧。”
说着,她便端着两个空碗出去了。
纤细的背景很快消失在屏风外。
屋内又陷入了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死寂,宋成业脸色瞬间就变黑了。
他心里又默默给李家记了一笔。
而另外一头的李家。
回去之后,李湛便找到了吴大夫,迫不及待地追问他:“那姓宋的如今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你确定他真清醒不过来?”
吴大夫捋着胡须,信誓旦旦地朝着他保证:“老爷,你就放心吧,那姓宋的伤痕累累,没这么容易清醒过来,再加上今日我给他开的那服药中,还有特意让他清醒不过来的东西,不会出问题的。”
李湛却觉得心中总有一股不安:“我听说那姓顾的女人也会一点医术,你开的那药方子,不会让她发现端倪?”
吴大夫满脸傲气:“我那药方隐晦得很,就算是医术老道的大夫碰到这药方也会犯糊涂,更何况,一个黄毛小丫头,医术能好到哪儿去,老爷,你就放心吧。”
李湛有一点儿没骗顾玉竹,吴大夫的医术确实不错,因此他说的话,李湛还是相信的。
听到对方如此信誓旦旦,李湛脸上便挂出了轻松而得意的笑容:“那我就在这家中好好等着她上门来求我了。”
大概是想到了那让人愉悦而美妙的场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沉。
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想和他斗,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两日后。
顾玉竹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得像鬼,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原本健康的红唇起了一层干涩的皮,活像是经历了一场天大的打击。
“完美。”顾玉竹抬手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子奕,你现在的化妆技术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她这幅鬼样子,正是让苏子奕特意画的。
少年郎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算顾玉竹现在站出去,谁都发现不了她是刻意画成这样,反而会以为,她是化妆后也没能掩盖住脸上的憔悴。
“玉竹姐你一个人去李府,是不是有些不太安全,要不然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吧。”苏子奕不太放心。
那李家人这么不要脸,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
“府内的事情更重要,你得替我看着。”顾玉竹摇头,又笑了下,“再说了,我可不是一个人。”
上李府那种地方,她当然没那么虎。
她不仅要带人,还要带上一个让李家见着都害怕得人。
眼看外头时间已经不早了,顾玉竹没再多耽搁,打量了一眼镜中人,确定没有出错之后,便让人备了车马,抱着一方盒子,匆匆地去了李府。
李府。
李湛一开始本来还胸有成竹地等着顾玉竹上门,可一日又过了一日,却迟迟未见到人影,他心头已经生出了几分等得不耐烦的火气。
小丫鬟在倒茶时不慎将一滴茶水溅落在他手背上,他当场便发了大火,一下将人踹了出去。
“混账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府里养你来做什么的。”
丫鬟面色惨白地跪下,咚咚咚地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李家大公子瞥了一眼那丫鬟,觉得略有些眼熟,想了想,原来这丫鬟是给雪禾跑腿的,便开口劝说:“父亲,算了,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值不得您这样大动肝火,把身体气坏了可就不值了。”
大儿子说的话,李湛还是要听的,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丫鬟,“滚。”
丫鬟如蒙大赦,飞快地退出了屋内。
正巧这时,管家面带喜色地跨进了门。
“老爷,好事!天大的好事!那宋夫人抱着东西上门了,这会儿就在厅里坐着呢。”
李湛心头的怒火呲地一下褪去了大半,脸上涌出一抹狂喜,朗声道:“快,快让她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前去。”
他说着,直接一撩衣摆,快步往外走。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见心上人。
顾玉竹没在厅里多待,便等来了步履匆匆的李湛。
对方那张老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四个字,这让原本调节好了心态的顾玉竹瞬间就不满了。
她咬着后牙槽阴搓搓的诅咒:老家伙,步履跨得这么大,也不怕劈了裆。
李湛没能如顾玉竹所愿,他完好无损地走了过来,甚至还有心情观察顾玉竹的脸色。
从女人的脸色可以看出,她这几日过得并不算好,即便精心修饰了一番,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和狼狈,只怕是对于李湛的那个提议,她脑海里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