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东方将白,旭日初升。
县衙的大门口就停了好几辆马车,因着此次出行,时间不长,一切自然也就从简,顾玉竹带着一大家子出来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三只小奶包轻车熟路地爬上了马车。
顾玉竹左右看了看,问春晓:“那位冯管家可是还没有起来,怎么半天都不见人影?”
春晓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她正准备转头进县衙去叫人,便对上了从门内跨出来的冯管家。
“冯管家。”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冯管家一手捂着脸,斜着眼睛瞥了瞥,挥挥手让她退下。
顾玉竹看见这黄鼠狼的脸颊肿得跟馒头高似的,唇角的笑容便忍不住地加深,故意问:“哎哟,冯管家这是怎么了,这脸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并不怕冯管家怀疑。
宋成业昨日用的那迷药,就是在睡梦中把人的手脚剁下来,对方也不会有任何的记忆。
况且,她昨晚上离开之后又回去给对方送了一份大礼呢——几十只她亲手抓的蚊子。
冯管家想起自己早上醒来那蚊帐里面的嗡嗡声,心情就十分晦气,“许是昨天晚上蚊帐里面的蚊子没有全赶出去,给咬成了这样。”
他摸了摸脸,登时疼得抽气。
“是吗?那这蚊子可真是太毒了?”顾玉竹顺着他的话应付了一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笑着说,“冯管家,上马车吧。”
“夫人。”冯管家叫住了她。
顾玉竹疑惑地回头,“冯管家还有事?”
冯管家搓了搓手,腆着脸问:“这,我听说夫人也是大夫,不知夫人可否能舍我点药膏,好擦擦这脸,免得回去无法见人。”
顾玉竹心中冷笑。
一边算计她还一边想要她的东西,可真是好大的脸。
想到对方说的话,顾玉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我就只是一个半吊子大夫,医术平平无奇,况且这一个夏天以来,对症的药膏早就已经用完了。”
这时,牵着她的人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
耳边更是传来一道微乎其微的声音,“药房里,不对症的也多。”
整人的更是不少。
顿了顿,顾玉书豁然醒悟,在冯管家怀疑的目光里,话锋一转:“但止疼的药膏倒也还有,只是有些副作用,用了可能会有些痒。”
冯管家实在是疼得厉害了,想也不想地点头:“能够止疼也行,痒没什么关系,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痒了。”
顾玉竹唇角上扬,故意为难地重复问了一句:“冯管家,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确定真的要?”
“要当然要。”
看他如此确定,顾玉竹朝着旁边的春晓使了个眼色,“你玉怜姐姐知道药膏放在哪儿,让她给我拿过来。”
春晓应了声,转身小跑着进了府。
几人等了没一会儿,春晓就拿着一盒小药膏出来了,她先是将药膏盒子给顾玉竹看了看,等顾玉竹点头之后才转手交给了冯管家。
“冯管家,您要的药。”
冯管家接过盒子,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用手指抠了一坨白色的药膏往脸上糊。
“冯管家,等等,这药膏不是这么用的。”顾玉竹假装惊讶地叫住了他。
冯管家一边用粗糙的老手擦着脸上的药膏,一边说:“只是一坨药膏而已,夫人不必舍不得,等老朽回去了,便赔夫人一盒更好的。”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心想,终究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子。
顾玉竹也不在意他那点轻视,只等他擦完了脸,才慢吞吞地说:“只是一盒药膏而已,不值什么钱,冯管家也不用还回来,只是我想告诉冯管家,这药得用专门配备的棉签涂抹,否则连手上也会发痒的。”
她的目光缓缓转移到了冯管家的手上,在心里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心想:蠢货向来死于高傲自大。
不知道是不是顾玉竹的话太具有暗示性,冯管家居然觉得自己的手掌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像是有数不尽的小蚂蚁从他的指尖一直爬到了手腕,又从手腕一直爬到了脖子,再爬上脸颊,很快,他就看到自己的手掌心泛起了点点的红。
像丘疹一样的小红点,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只手,只是叫人看着便头皮发麻。
冯管家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两把,手心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又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脸颊,指甲盖里居然渗透进了几丝鲜血。
“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药膏?”冯管家气急败坏地质问顾玉竹。
他不禁怀疑,顾玉竹是不是故意恶整自己。
顾玉竹满脸无辜:“自然是止疼的药膏,而且这副作用之前我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冯管家你了,你不是自己说没关系的吗?”
冯管家一时哑口无言。
顾玉竹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道:“冯管家,你就忍忍吧,毕竟,是你在疼和痒之间选择了痒啊。”
冯管家对上她冰冷无情的目光,瞬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心都拔凉拔凉的。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凭借这女子的样貌,日后必定会受到郡守大人的宠爱,倒是,她动动嘴皮子,吹吹枕旁风,就能报复自己。
他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赔不是:“是我想错了,夫人给我药,已经是恩重如山,我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这家伙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把顾玉竹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开始在心里阴谋论:难不成这黄鼠狼又在心中暗自谋算设计陷害自己?
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深深看着对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上了马车。
而冯管家却被这一眼吓得不轻。
向来多疑的他以为顾玉竹是对自己昨日和今日的态度不满,把自己给记恨上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耳刮子。
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一群人心思莫测地上了路,而冯管家在路上则是想方设法地讨好顾玉竹,那态度,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这倒是叫顾玉竹莫名其妙了。
这样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大半天,正是暮色降临,快马加鞭的一群人终于看到了那巍峨而沧桑的城池。
临安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