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顾玉竹会对这两张脸格外熟悉呢,是因为今日一大早,宋成业就亲自赶了两张潦草的人物肖像画出来。
——画的正是那两个在逃犯人。
宋成业画肖像的技术是跟着富裕县那胖子朱德发学的,明明没学几天,却也像模像样,特点齐聚。
顾玉竹绕着这两个长条走了一圈,有种见鬼般的惊奇:“没想到他们竟然跑去曹家村了,还被你给撞上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嘉奖地冲顾守道:“此事办得不错,月底给你发奖金。”
奖金制度是家里向来存在的,干得出色,立了功的下人们或多或少都有。
顾守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能够领到奖金,还是很让人兴奋的,挠了挠头道:“多谢夫人,属下必定再接再厉。”
顾玉竹本想招人来把这两个给关进牢房,但又想起,衙门里的人都被派出去了,只好冲顾守说:“你去外面一趟,找找衙门的官差,告诉他们,说人已经抓回来了,让大家收工。”
“哎,好。”顾守应了一声,往外跑去。
余下曹家村的村民还在衙门里,个个面面相觑,最终推出来了一个年纪大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朝着顾玉竹行礼:“这位夫人……不知,不知这二人要怎么处置?”
老头满头白发中未见一根青丝,行礼时两只手快抖出了残影,顾玉竹忙从一旁扯来椅子推到他跟前,“老人家不必多礼,坐着说就是。”
要是这老爷子一不小心摔了,骨头散架了,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老人虽说在曹家村也算是德高望重,但那都是些小辈,这被官太太扶着亲自坐下,还是打娘胎里出来头一次。
他又激动又惶恐,蓦然,眼睛一翻白,人晕了过去。
顾玉竹看见老人一头栽在了椅子上,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先快一步,把老人捞了起来。
她懵了!
这,碰瓷吗?
她慌张地去掐老人的人中:“老人家,老人家,醒醒!”
又无措地在脑海里喊:“小白小白,赶紧给他做个扫描。”
她不要背这个黑锅啊!
喊了小白做扫描,顾玉竹心里还不放心,又是替老人把脉,又是摸老人的颈动脉,还探老人的鼻息,可谓是“上下其手”。
跟着一起来的村民们惊呆了。
他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慌张上前,“三叔公,三叔公您没事吧?”
“爹,爹你醒醒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喊着,吵着顾玉竹耳朵疼,但她也顾不上其他,在小白说了一句“对方是因为太激动而高兴得晕过去时”,略有些无语的抬手在老人脑袋和脖子上的几个穴道按了按。
没过一会儿,老人便悠悠转醒。
他眼里还带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迷茫:“你们围得这么近做什么?”
又看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挤在顾玉竹身边,他眼珠子都差点瞪凸出来了,一跃而起,将自己儿子踹开骂骂咧咧:“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往哪儿挤了?你把夫人挤倒了该怎么办!”
他儿子本来还在担心晕过去的老父亲,谁料到下一刻就发生了这种变故,一屁股栽在了人堆里,许久醒不过神。
好半天,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才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泪眼汪汪:“爹,你醒啦!”
老人白了他一眼,中气十足:“看你这没出息的样,你爹我刚才就是太激动了,眼前有点发黑而已。”
“嗬!我就说老爷子平日里身体这么好,怎么好端端地就晕了。”
“第一次来衙门,其实我这心里面也忐忑着。”
原来的县令是个贪官,就算是穷人从大门口路过,也要扒上一层皮才能离开,连老鼠都得绕着这条街走,曹家村大部分村民虽然也知道换了县令,但进来时亦是惴惴不安,打死都没想到,县令夫人这么和善,颇有种让人如梦似幻的感觉。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会儿,顾玉竹不得不打断他们,“劳烦各位先安静会儿。”
县令夫人这个名头偶尔还是很好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目光投向顾玉竹。
顾玉竹朝他们笑笑:“老人家才刚醒,再受不得什么刺激了,我知道大家激动,但还是先让老人家多休息休息。”
如沐春风的态度让人群受宠若惊,但也更加听话。
见嘈杂声音消失,顾玉竹先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才朗声说:“这二人原本是衙门里的逃犯,昨晚上不慎被他们跑了出去,多亏大家齐心协力把人抓了回来,只有死刑一条路,大家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老人摸着脑门恍然大悟,“我就说这两人怎么比山里跑出来的狼还要很厉害,原来是杀人犯,我呸。”
他朝着两个人吹了口唾沫。
挨千刀的玩意儿。
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两人面红耳赤地瞪他,谩骂道:“老家伙,你找死!”
二人眼睛瞪大如牛目,脸上青筋如蚯蚓一根一根鼓出,颇为骇人。
老头吓得捂着心脏倒退一步。
顾玉竹不悦地踹了二人一脚:“闭嘴,否则现在就把你们拉去砍头。”
二人心有不甘,但听得这杀气凌凌的声音,只能哑了火。
老人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自己吓坏的小心脏,不再去和这二人计较,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声问:“夫人,其实老头子我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疑惑……”
声音越来越小。
他觉得自己忒得寸进尺了些。
顾玉竹礼貌道:“您请说。”
老人松了口气,问:“之前我们村有个姓方的小子,种了些东西……后来,那小子说,地里的东西都被您买了去,老朽只想问问,那东西,究竟有没有毒?”
顾玉竹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番薯。
当初跟着去的官差以及仆役都曾说过,曹家村的村民似乎都觉得那东西有毒,且非常笃定。
顾玉竹不知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但她并不准备私吞番薯,便如实道:“老人家,几个月前我就吃过这东西了,您看我现在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您还觉得那东西有毒吗?”
“您也吃过了?”老人惊讶地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