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秀才还在医馆门口磕着头，眼见底下的一片青砖都被血染红，终于惹火了医馆里面的掌柜的。
那掌柜的怒气冲冲地端了盆脏水出来，兜头便泼在了他身上。
哗啦！
紧接着便是破口大骂：“之前我们想着你好歹是个秀才爷，所以给你三分薄面，谁料到你却不依不饶，你说再不走，就别怪我们报官！”
脏水恶臭的味道弥漫开，周遭的人都忍不住捂着鼻子赶紧退散。
而鼻子最为灵敏的顾玉竹更是遭了殃，差点被熏晕过去。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那手中拿着一张帕子，不偏不倚，正好捂在她的口鼻。
顾玉竹瞥了一眼身边的宋成业，咕哝道：“这掌柜的也太不是人了，赶人就赶人，怎么还新泼脏水的。”
她本想去找那秀才，现在都犹豫了。
她伸手戳了戳宋成业，对着男人一阵挤眉弄眼。
“……”宋成业很想装作看不懂。
顾玉竹又不死心的戳了戳他的腰，“去啊。”
溜达到他们背后的刘庭责双眼迷茫。
去什么去？
宋成业放下了怀中抱着的妞妞，小奶包也很乖，知道爹爹有事情要做，便主动牵住了娘亲的手。
她甚至还软乎乎的和自家爹爹挥挥手，喊起了口号：“爹爹出马，一个顶俩。”
软萌可爱的小样儿让周围还没散开的人捧腹大笑。
那侯秀才此时已经踉跄着起身，准备离开了。
围观的大部分人是散了，零星几个，在看见一身脏污的侯秀才时也躲得远远的。
宋成业一双大长腿走了三两步便拦到了对方跟前，“等等。”
对方身上的恶臭味并没能让他脸色有任何改变。
当初他躺在床上那段日子，也是这样过来的。
甚至还更臭。
“你……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侯秀才在看见他一身衮衣绣裳，蝉衫麟带时，畏惧地退后了两步。
这段时间接连的打击和遭遇，已经彻底击碎了他的那份傲骨。
宋成业淡然道：“我夫人也是大夫，她愿意随你回去看看你母亲的病。”
侯秀才吃惊地抬头：“您，您夫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遭遇了别人的恶作剧。
可见面前男人神色微漠疏远，并非像戏耍于他，他心脏病不由自主的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多谢，多谢！”他语无伦次的道谢，甚至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走到宋成业身后的顾玉竹叹气道：“侯秀才，现在可不是跪的时候，你还是带路吧。”
侯秀才愣愣地盯着她，半晌，才如梦初醒的爬起身，“是，是。”
他用一片干燥的衣角擦了擦眼泪，弓着身在前方引路。
大概是怕身上的恶臭味熏到了两位贵人，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段距离，但又不敢把人甩得太远。
刘庭责已经被这番变故打懵了，他跟在一家人身后，还算年轻的一张脸差点挤成了一朵菊花，“夫，夫人，您，您真的要去替他母亲看病？”
顾玉竹睨他：“不行？”
刘庭责结结巴巴道：“下官，下官并无这个意思。”
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偏偏又选了李家。
这都是第几次和李家撞上了？
就算是刻意针对，也不要针对的这么明显啊！
刘庭责疯狂在心里吐槽，却蓦然听到顾玉竹说了一句，“刘大人，记得看路，别跟丢了。”
刘庭责立刻扬起笑脸，“好嘞夫人。”
嘤！
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侯秀才并没有发现后头的动静，他速度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只怕走快了后面的人不满意，而走慢了又会让后面的人不耐烦。
好在他家距离这边并不算太过遥远，约莫半炷香的路程，侯秀才也到了自己家。
他谨慎地推开门，又弯着腰冲后头的宋成业道：“这位公子请您，和您的夫人，以及几位小公子，小小姐稍等片刻，我先将自己冲洗干净。”
他并没有忽视顾玉竹一直用帕子捂着鼻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算不得好闻。
顾玉竹“呃”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回避，就见到他，迅速的冲到自家那口水缸的跟前，舀了一瓢水，就这样从头淋了下来。
哗啦啦几下，侯秀才身上味道倒是散了许多，只是看着着实狼狈。
“……”顾玉竹嘴皮动了动，叹气道，“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我们就在外头等着，不着急。”
“哎，好，好，多谢夫人。”侯秀才赶紧小跑到屋内。
顾玉竹放开了牵着的大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侯家地盘不大，一间堂屋，左右应该是分别一间卧房，往里还有一间小房，左侧转弯是厨房。
眼见侯秀才进了左侧的房间，顾玉竹想也没想到，就推开了右侧的房门进去了。
一进去，她就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顺着那呼吸声望过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躺在暖椅上休息。
老人双眼紧闭，呼吸急促，面唇苍白。
即便在睡梦中，老人也是紧蹙着眉，看着极为痛苦。
“婆婆，婆婆。”顾玉竹敲了敲门。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如今外头天色正好，即便屋内没有点灯，她也能清楚地瞧见站在门口仙姿玉貌的人。
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茫然，“我，我这难不成是已经去了，所以才见到了神仙？”
顾玉竹噗嗤一笑，快步上前：“婆婆，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是来替你治病的。”
她顺手拿了根凳子，正好坐在老人的手边，道：“我给您先把个脉。”
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小白。
一人一AI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不需要顾玉竹说，小白就已经给老人做了个全身扫描。
“你，你真的是来给我看病的？”老人不敢置信。
“我人都已经来这里了，难道还能骗你不成。”顾玉竹笑笑，手指搭在了她的腕上。
老人紧张的像个小孩，一动不敢动。
可偏偏这时，她又难受地捂着嘴，闷闷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这一咳起来可就止不住了，她苍白的脸色都被憋红，越发地喘不过气来，整个人仿佛都要撅过去。
顾玉竹只好收手，替她轻巧的拍着背，顺便揉按着几个穴道舒缓她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