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翌日碧空一尘如洗,万里无云,宛如一面洁净的蓝宝石,也轻飘飘地拂走了人心底的阴霾。
王夫人今日心情大好,因此虚伪的笑容都显得真挚了几分,她早早地就在宋府门口等着,待顾玉竹一出来,便亲自检查了她所备的首饰。
都和昨日她说的没什么两样,全都是金银一类的东西,好看,但俗气。
王夫人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深邃,在顾玉竹询问自己这些首饰是否可行时,她一口道:“如此漂亮的珠宝首饰,连我看着都心生欢喜,想要据为己有,又怎么不行呢?行,绝对行。”
声音铿锵有力。
顾玉竹看着就不对,把偷偷准备的册子往自己袖子里藏好,免得让她看见,才与她搀扶着上了马车。
只单看这做派,倒宛如亲姐妹。
顾嫣在后面冷哼了一声,神色阴郁不喜。
顾书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双手在她身边扇风去除燥热,小声安抚:“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姐姐一直防备着那女人呢。”
顾嫣哪里能不知道些,但这并不妨碍她心头不爽。
但马车一走,她站在门口也没什么意思,但回到府中,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倒不如出去转转,于是她便干脆招呼:“哥哥,我们去逛逛吧。”
看她气终于顺了,顾书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顾玉竹不知道自己前脚一走,顾嫣和顾书两个人就溜达了出去,她此刻怀中正抱着几个匣子,听着王夫人说她嫂嫂的喜好。
只是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是不知道了,但还是听得认真,企图从里面分辨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这样的时间无疑是过得极快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夫人,宋夫人,别院已经到了。”
没错,通政使那位容夫人并没有邀请他们去通政使府,反而是邀请她们去了别院。
但说是别院,却比一般的府邸都要大些,门口和寻常人家一样有阍人守着,等人去通传了,得了准许,才有管事为她们领路,院子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槛,隐约还能闻到寺庙里妙香的味道,看来确实如王夫人所说,这位容夫人素来礼佛。
王夫人带着顾玉竹进去,高声道:“表嫂,我们来了。”
屋内两位妇人皆转过了头。
淡淡的茶香中,一位身穿深紫色锦缎罗裙的妇人眉捧着杯盏,目光挑剔地打量着两人。
“静仪,今日你我难得有机会相聚品茶,怎么还叫了不相干的人过来。”
不难品出女子因为她们的到来而不喜,顾玉竹心头泛起了一股淡淡的狐疑,她和这位夫人素未谋面,也不知是哪里惹了这位夫人的嫌弃。
见状,她只好乖乖巧巧地立在王夫人身后,让对方上去打头阵。
王夫人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心头冷笑,现在倒是知道装乖卖巧了。
只是被人这么挑剔,她心头也不舒服,但想起自己的算计,脸上又洋溢出笑脸:“叶夫人别,来无恙。”
叶夫人便是那目光挑剔的女子,对于这般招呼,她并不想应答,只是此时旁边却递过来一杯热茶,茶香扑面,让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一道清丽而温和的声音道:“你不是也喜欢首饰,一同看看又有什么不好,喝茶吧。”
说话的是另外一位身穿铜绿色广袖长裙的妇人。
顾玉竹暗道,这位应该就是容夫人了。
容夫人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看过来,招呼道:“都坐吧。”
她指了两个位置给二人,又顺势吩咐下人将两杯泡好的茶分别端给两位客人。
顾玉竹目光多在容夫人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只见那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薄雾,黯淡无光,像是有些看不大清楚。
王夫人落座的同时便优雅地抬起茶杯,品了品,感慨道:“每次来表嫂的这里都能喝的好茶,玉竹,你快尝尝,这玉叶长春可是才出的新品。”
话音一出,容夫人和叶夫人都皱了皱眉。
容夫人似有话想说,但却被一只手给摁住。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耳边人明显压低了声音,清淡且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让她先尝尝也无妨。”
莫名被点到名的顾玉竹抬起茶杯,低头看了一眼杯底,茶叶紧卷匀整,嫩绿油润,带着细小银毫,汤色黄绿明亮。
她又饮了一口,心头确定了王夫人,这估计是在给自己使绊子。
抬头正好看见对方笑盈盈的目光,她顿了顿,才笑道:“夫人有心了,只是我和夫人喝得好似不是同一种茶,我这边是万春银叶。”
容夫人冷冷清清的神色因为顾玉竹的这番话而露出一丝丝笑容,道:“我泡的确实是万春银叶没错,玉容,你昨日才在我这里喝了茶,怎么今日连名字都忘记了?”
对比顾玉竹的欣赏,她对自己这个表妹,她反而多了几分不悦。
一个爱茶的人,没人喜欢,自己泡的茶被人叫错名字。
只是容夫人向来和善,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但依旧如同一耳光扇在了王夫人的脸上,让他感觉脸颊火辣辣的一片,疼得厉害。
王夫人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心头却觉得不可置信。
这两种茶可是今年茶农才新研制出来的品种,就连她也是因为和容家的这点裙带关系,才因此而得到了品尝的机会,可这丫头,是又从哪里得知的?
顾玉竹不知她心头所想,但看她面色不好,也知自己是没如她的愿,心头默默感激温柳宣。
对方前些日子正好送来了几种新品茶叶,其中便有着万春银叶,他虽说不爱喝茶,可是同宋晨晔以及宋文在一起,难免名誉会喝上两杯,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知道。
王夫人若是在这上面打算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一计不成,王夫人虽然心头不甘,但也不敢再造次,只能连忙放下茶杯,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瞧我这记性,怎么差成了这个样子,表嫂莫怪,我自罚,自罚,下次定然不敢了罚。”
她一番伏低做小,容夫人虽说心头不喜,但也不欲再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