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告诉你们，我，我有钱，过了今天，我就有钱了，不卖给我，是你们的，损失……”
那声音由远及近，一人踉跄着从酒馆里跌撞了出来。
或者说，是被人踹了出来。
在地上翻了两个跟斗的男人满脸潮红，一副醉醺醺的样，嘴里只打着酒嗝，像这乌龟扑腾了好半天也没扑腾起来。
站在小酒馆内的老板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就你这样，这辈子也不会发达，滚滚滚。”
说着他砰的一下甩上了门。
顾玉竹就听到那男人趴在地上骂骂咧咧。
“杂鱼，给我等着，我要把这酒馆买下来，把你们都赶出去——”
踏！
一双精致的祥云纹鞋面印在他的眼里。
男人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被酒水腐蚀的大脑缓慢的转动，目光一点点地往上移。
他看到了一个被白纱包裹的人。
“你，你……”
啪！
几两碎银子扔到他面前，顾玉竹居高临下：“我有些话要问你，这只是定金。”
银子的光芒闪瞎了人的眼睛。
男人鲤鱼打挺的扑腾起来，捡起银子塞进了怀中，点头哈腰：“您，您问就是，这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我都知道，保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玉竹警惕道：“这里不方便，你带路，找个清静的地。”
“清净，清净的……那，那这边吧。”男人贴着墙根，在前方带路。
三人很快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
巷子只有一条出口，苏子奕见状直接守在了外头，男人嘿嘿地笑着，“您是来问我，究竟是谁叫我去您的店里面说那番话的吧？”
顾玉竹目光一凝。
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
“您也别用这种视线看着我。”男人抠了抠自己的脸，整张平庸的脸多了几分诡谲莫测，“您就算是戴着帷帽，也太好认了，我呢是收钱办事——”
啪。
又有一个钱袋子砸进了他怀中。
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子一看，差点被里面的金子给闪瞎了眼睛，而金子之下似乎还有几张银票。
这可真是位出手阔绰的主啊。
男人舔着干涩的唇瓣想，有了这些钱，他这一年的酒水都有着落了。
“我也不隐瞒您，昨个儿晚上有人找到我，就让我在那条街等着，说是一看见有人出事，就把人带去您那儿，顺道再说上几句，别的也就没了。”
“至于那人的身份，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我喝醉了酒，他找到了我，不过那人衣服虽然是暗色，但料子却不错，不似寻常人家所有，对了，那人身上还有一股药材味，您还是自个儿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同行吧。”
他慢条斯理地将钱袋子揣进衣兜里，打了个酒嗝，“我这都说完了，您也该放我走了吧——”
他调子缓缓拉长，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只剔透玲珑，如玉如琢的手，脑袋跟着手的动作而转动。
顾玉竹摇晃了两下指尖的银票。
男人咽了口唾沫，义正词严道：“我这个人向来讲信誉。”
“你不要？”顾玉竹诧异，顺势将银票塞回了袖中，“我倒也不为难你，你若是真不想说，那便算了。”
男人急了，“姑娘，不是我不告诉你，你得罪的人身份地位可非常人所能比，若是告诉了你，我这小命可都不保了。”
他眼巴巴地盯着顾玉竹藏银票的那只手，“人对医术如此善用，就算是不明着对付我，可我若哪日生了病，他们稍稍一句话，有哪个大夫又敢给我治病，我便只能活生生地病死了。”
顾玉竹微笑：“倒是我心急了，今日多谢解惑。”
她将银票递过去，抖抖衣袖，淡然自若地招呼：“子奕，走了。”
苏子奕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跟在顾玉竹身后，等，离开了此地，他才板着小脸问：“玉竹姐，刚才那人也太不识好歹了，你给了这么多银子他都不说，不如我去把他抓回来。”
顾玉竹扑哧一笑，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谁说他没有说的，他说地简直不能太清楚了，位高权重，医药世家……”
除了桑家，还能有谁。
难怪桑夫人要在今日眼巴巴地跑过来。
拿两条命做赌注，她可真是能够狠得下心肠。
顾玉竹心头恼火，但也更加凝重，桑夫人此举试探，比以往都要迫切，莪术一事，听闻已经在朝廷中闹开了，桑家现在是处于风口浪尖上，桑夫人这般，只怕是想……手札！
对了，她肯定是想拿那东西。
想通了这点的她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浑身更是一个激灵，拔腿便往家中跑。
“子奕，回家。”
和煦的微风从脸颊擦过，顾玉竹的心却逐渐转冷。
桑家没几个好人，她已经见识过桑四夫人的手段了，但对方在桑夫人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桑夫人，君黛，又会使出什么招数？
脑袋里浑噩一片，顾玉竹拼了命地往家中跑，周围的一切从身边擦过，好不容易看见了那熟悉的宅子，她脚下却一个打滑，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但是并不痛。
“娘亲？”
小奶包们熟悉的惊呼在耳边炸开。
顾玉竹提着的心放了一半，还好，还好人都还在。
她手撑着地面，准备爬起来，却发现身下还压了一个……人？
刹那，她便和那双阴翳的瞳孔对上。
顾玉就跟触电似的弹了起来，一跳七尺高，但落地的瞬间却又是一个打滑。
她手臂在空中疯狂地挥舞了两下，一脚踩上了地上的人，勉强稳住身形。
“嗯——”
正要爬起来的人又啪叽一声摊平在了地上。
“娘亲！”
“玉竹姐。”
“等等。”顾玉竹手一扬，挡住了要冲过来的一大三小。
三只小奶包和苏子奕定格在原地。
顾玉竹低头，地面一片湿润，边缘还鼓了两个泡泡，被阳光照出了彩虹色。
皂角水，难怪会这么滑。
她小心翼翼地踩在地面上，尴尬地冲着地上的人道歉：“着实是对不住，我一时没有注意，抱歉抱歉，我是大夫，我给您看看吧。”
刚才她那两脚，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