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着说:“说说吧,你是怎么用妖术和我换了样貌,蛊惑我的亲人们的。有什么企图?”话音刚落,金光闪光,一条金色铁链不知从何处飞出,将我牢牢捆住,勒得我生疼。我能感受到它上面的刺扎进我的皮肤,那是一种噬心的痛。
“对不起,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该怎么解释?我能怎么解释?
“我就许了个愿,没想连累你了。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泪光点点,抱有一丝易可玫能原谅我的希望。
这么蹩脚的理由,谁能相信?尽管我说的是实话,易可玫却一点都不相信:“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夺了我的身份,抢走我的亲人,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去死吧!”她的情绪在最后一刻近乎癫狂。歇斯底里地喊完后,她的手掌出现一团黑雾,那黑雾伴随着阵阵闪电,幻化为一个血盆大口,朝我扑过来,似要将我吞噬!
看来,我要命丧于此了。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一刻的到来。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脖子被咬断的“咔擦”声,相反,我听到了轻微的“呲呲”声。空气中似有另一种能量波流动。
于是我睁开眼睛,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母亲留给我的平安符飞了出来,用它小小的身躯抵挡易可玫的攻击。它虽体型小,可直接占了上风。只见它释放出一丝白光,然后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血盆大口周身的黑雾。血盆大口在空中颤栗着,似乎是抵挡不住那道白光,它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了。
“可恶!”易可玫恼羞成怒,手中幻化出一阵黑光。她双手一挥,那道黑光狠狠向我的平安符砍去!
“小心!”我不由自主喊出声。平安符是我对曾经美好生活唯一的念想,我不能失去它!
事实告诉我,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还未等那道黑光伤着它,它就猛地迸发出一股强烈的白光,一刹那吞噬了黑光,随后威力不减,直接向易可玫冲去!
眼见形式不对,易可玫撂下话:“伤不了你,我还伤不了陆璋吗?你等着!”她化为一团烟,渐渐消散。
空中的各色瑰丽光芒突然消失不见,平安符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直接从空中掉落下来,我接住它,用力摇晃、呼唤,可它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打斗的漫天飞尘无时无刻不提醒我,我甚至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的一场幻想。
如此一番打斗,在攻击的余波下,我还是负了伤。我用手捂住胳膊上的血痕,一瘸一拐往外走。我的腿在抽搐,我的心在滴血。我该怎么面对对我那么好的安庆王府呢?陆璋,他为了救我,是不是深处危险之中?
我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该往哪走。我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一步一步走过去。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大街。大街还是那么的繁华。小贩的叫卖声,女子的嬉笑声,孩子的嬉戏声重叠在一起。快乐被他们占据了,留给我的只有一片空寂。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衣服沾染了尘土破败不堪,又或许是因为我看上去着实狼狈,我被街上的贵妇人们当成了乞儿。她们看到我就一脸嫌恶地说:“哪儿来的死要饭的,去去去,滚远点!”
我想,被我顶替后,易可玫的生活或许就是如此吧。高高在上的南安郡主,突然成了街边小贩都不会高看一眼的乞丐,论谁都会恨的吧。
我有什么资格,去博求她的原谅?
“郡主殿下?”耳边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呼唤。我回过头,对上一双像小鹿一般怯怯的眸子,我的心没来由“咯噔”一声,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你怎么在这?”
侍郎家的大少爷耳朵没来由红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郡主殿下......王爷王妃还在找您,看上去很急切的样子,您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是瞎吗?我都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还看不出我是被打了一顿么?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温温柔柔地说:“啊......没事,就是和他们走散了,可能还要你把我送回去了。”
他的脸又红了,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我想着他兴许是想要个赏赐,于是我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你放心,到时候赏赐少不了你的!就是我现在手头不太宽裕......”
银子都在贴身婢女那和安庆王府里,要是他现在就要,那我也没办法了。我现在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理理凌乱的头绪,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纵使我对易可玫有愧,陆璋是无辜的!我怎么能看我深爱的少年因为我而深处困境呢?
想到陆璋我就不自觉走神,甜蜜与酸涩并存,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对面的那个少年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恨,他拂袖转身而去。
这算是......答应了吗?
我欣喜跟在他后面,不曾想我的脚突然崴了一下,我不由喊出声:“嘶——”
前面的那个少年走得格外快,看上去像是生气了,我暗自寻思着,我好像没惹到他吧?不过,听到我的呻吟声,他停住脚步,慌忙冲过来:“郡主殿下,您没事吧?”
他眼中的担忧不像是假的,我不经叹了口气,唉,又要麻烦人家了!
“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你要不还是给我叫辆马车吧,钱照付,怎么样?”
他深邃的眼眸忽的暗淡下去,嘴紧紧抿成一条线。我盘算着多少价钱才能打动他,正当我想要缓缓开口时,他蹲了下来,示意我趴上他的背。
这是打算......背我吗?
我仔细一想,他现在身着便装,再加上我现在的样子,不易被行人认出,于是我心安理得趴上他的背。
可他为什么不叫辆马车呢?难道是想多要点赏赐?我想不明白,管他呢,反正现在他是大爷,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咯。
我靠在他的背上,嗅着他衣裳上的清香,忽有一种心安。其实,如果没有陆璋先入为主,如果我真的是易可玫,听从王爷王妃安排,和他平平淡淡过一生,岁月静好的模样,也是挺好的。
对了,王爷王妃!他们一定担心坏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被易可玫绑走后发生的事情,索性不解释了。我拿出平安符许愿道:“愿知道我被绑走的人忘记这件事。”
少年不善言辞,我只得趴在他背上看起了晚霞,看腻晚霞后我又数起了天边飞鸟的个数,没过多久我又腻了。
沉默笼罩住我们。我受不住寂寞,和他没话找话,有一句没一句聊起天。
“你叫什么名字?”
“白轻鸿。”
“呀,好好听的名字!”我不由重复了几遍他的名字,“白轻鸿,白轻鸿,名字不错。”他的名字朗朗上口,读起来颇有唇齿留香之感。
他又沉默了,似是只要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就一辈子不会主动说话一般。我想了想,随便找了个问题:“你家在哪里?”
“侍郎府。”
我当然知道侍郎府的大少爷家在侍郎府,我是想问侍郎府在哪!不过他这种把话说死的样子,顿时打消了我想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但委实不敢问王爷王妃。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女心事怎能让长辈知晓?
不过白轻鸿,我和他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倒是可以向他打听打听。于是良久的寂静后,我开了口:“你可认识陆璋?就是那个写得一手好文,才貌双全,才华横溢的陆璋?”
一抹红悄悄爬上他的脸庞,他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晚霞,如墨的目中涌出无限凄楚,好像我辜负了他一样。我于心不忍,打算安慰他几句,他却悠悠开了口:“有点交集罢了。”
“他,还好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我不了解。你很在意他吗?”他破天荒多说了一句话,却是我难以回答的问题。埋了那么久的爱,怎么能轻易坦露?可白轻鸿他帮了我很多,我不想欺骗他,于是我选了个折中的方法:“嗯......将军府和安庆王府世代交好,陆璋对我来说就像个大哥哥,妹妹关心哥哥,不行吗?”
尽管我从来都不想当他的妹妹。
在此之后又是无尽的沉默,终于,我见到了久违的安庆王府的马车。尽管我们的离别没几个时辰,我却感觉像是过了千年。沉默带来的压抑感顿时化为激动:“父王,母后!”
“可玫,你回来了!”安庆王妃大老远就高呼一声。平时高贵端庄的她此刻蜕下了所有的伪装,她完全不顾自己王妃的身份向我奔过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庆王爷施展轻功飞过来,身为习武之人的他拥有常人不一样的眼力见,只一眼就看出了我竭力掩盖的伤痕:“可玫,你胳膊怎么了?小六,替郡主看看身上的伤!”
跟在他后面的安庆王府的郎中小六凑上来,细细打量我的胳膊,眉头紧锁,过了好久才说:“郡主这伤,伤痕深入皮肉,看上去像是利刃所伤;又略微发紫,许是中了毒!”
“那你可有解决的办法?”安庆王爷着急起来,语调都加快了不少。
“小的先替郡主殿下包扎,缓和伤势。至于更深层的诊断,还要回安庆王府才行!”他拿出医药包,从中掏出一些白布条,捆上我的胳膊。
眼见安庆王爷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赶忙加上一句:“王爷放心,郡主看样子并无大碍!”
“本王最不想听词的就是看样子。”安庆王爷冷冰冰丢下一句,不过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郡主殿下!”围在安庆王爷旁边的各个大人纷纷围了过来,一脸关切地说:“郡主殿下,要不微臣去皇宫请太医前来诊治?”
“马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宫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当心耽搁了殿下!还是微臣去请个郎中看看吧!”
“殿下,微臣正巧认识一个江湖上的郎中,传闻他连死人都能医活!微臣把他请来吧!”
我知道我是被易可玫所伤,我大概也能看得出她使用的是妖术,我有七成把握这次能自动恢复。
可我需要的是时间去净化啊!他们叽叽喳喳一片,我着实不耐烦了,却碍于各大人的颜面又不好发作。这时我看到了白轻鸿,他站在众人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渴望着亲情。我的心莫名一痛,撇开众人向他走去。他的脸上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和陆璋不同的是,陆璋的笑容是夏日骄阳,炽热灼华;他的笑容是冬日暖阳,微暖莹莹。
“父王,这次儿臣能回来,多亏了这位白公子!”我拉住白轻鸿,和他一起走到安庆王爷旁边。
“轻鸿,还真得要谢谢你!”安庆王爷抓住白轻鸿的双手,白轻鸿腼腆的笑容,像极了咿呀学语的孩子得到了先生的赞许。
“父王,儿臣答应白公子要给他赏赐,您看......”
“不不不,在下毫无此意,在下对郡主是真心的!”他突然激动起来,话也比平时多说了几句。
我更感觉自己是个罪人,借着他对易可玫的感情利用他帮我。为了让自己好受点,我加上了句:“父王,儿臣不想欠他人人情!”
他的眼眶红了,似有泪水在里面流动,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我有些心疼,但命令自己与他划清界限,我不想给他虚妄的幻想。
安庆王爷来当和事佬,拿出一个盒子,一打开,明晃晃的金光简直要闪瞎了我的眼:“轻鸿,你就收下吧!反正以后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可玫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你以后可得多多担待!”
白轻鸿抿紧唇,沉默半晌后接过了金子,我松了一口气,轻轻拉住安庆王爷的衣袖,说道:“父王,儿臣想回府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