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同流合污

高大人马上变了一副嘴脸。他一拍醒木,看似正义凛然,实则阿谀谄媚。

“大小姐放心!下官一定给刘家一个满意的答案!”高大人见到刘晓晓,如同见到了财神爷,“来人,逮捕柳星时!”他在路上就听婢女将事情的本末描述了一遍,也在心里有个大概的判断。

柳星时是刘府下人,无财无权,死不足惜。

刘晓晓是刘府的大小姐,对刘老爷的决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对他的仕途影响也不小。

至于有没有别人参与其中……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既给刘府一个交代,又不得罪其他的达官显贵就可以了。

柳星时在牢房中,以泪洗面。她想不明白,她不过只是刘府的一个小小婢女,为何有人会对她痛下杀手?怎么会这样?从到刘府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兢兢业业。明明也没做错什么大事……

除非,她的存在妨碍了某些人……

比如俞四。

“糟了,若是如此,雪柠也危险了!”柳星时猛地一惊。无力感深深包围了她。她看不透他们,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他们只设计她,不设计也参与其中的雪柠呢?

柳星时感受到了一种绝望。

脚步声渐渐填满了空空荡荡的牢房。

“哐当”,牢房门被推开了。

柳星时定睛一看,带头的正是在江湖上臭名远扬的狗官,高大人。

高大人从来都不会拿正眼看她们这些下人。可如今,高大人边用手捻着那两撮小胡子,边朝她花痴似的微笑。柳星时在心里犯嘀咕:这个狗官,他想干嘛?

殊不知,她在高大人的眼里已成为金闪闪的金子和乌纱帽。他想用她的命,去换他前程似锦、升官发财。

蝼蚁既然已经快死了,他在最后不妨赏她一个笑容。

他们没费什么劲儿就将柳星时押入衙门。随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审讯。

屈打成招,一向是高大人常用的伎俩。

他们的把戏与刘晓晓审讯侍卫的手段大同小异,只是更加残暴血腥。在他们的脸上,柳星时看到了最原始的兽性!

柳星时面如死灰,她有时候想,要不自己动手吧,一了百了。

可她不能死。

她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纯粹是因为不想看到雪柠的泪水罢了。

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不知怎么的,她一看到柳雪柠的泪水,心里就闷的慌。

要是她不在了,雪柠会很难过的吧?

“来人,上拶子!”高大人表面上是在笑,柳星时却一眼瞧出了他眉眼里的冷意。

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柳星时的手指上被套上拶子。狱卒们用力一拉,柳星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好痛!

穿心的痛!

蚀骨的痛!

都说十指连心,此话不假。刺骨的痛袭来,如同蚂蚁在啃食着她的骨头,就连发出的“咯吱咯吱”响声也是十分的刺耳。柳星时连手上破块皮都会感受到钝痛,更别说拶刑了。

这几乎是要了她的命呀!

柳星时泣不成声。泪水和着她手上的鲜血缓缓滑落,在地上晕染开。一朵血红的花缓缓绽放,美丽而残忍,冷艳而妖娆。

肆意的笑在高大人脸上弥漫开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柳星时的血,以此为乐,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突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向高大人耳语了几句,将柳星时暂时于刀山火海中解救出来。

他说的是:“高大人,俞四少爷求见。”

高大人立马笑靥如花:“快走快走!别让四少爷久等了!”

他最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吗?又是刘大小姐,又是俞四少爷。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高高在上的官家少爷小姐,竟然都有求于他。

想必似锦的前程,金灿灿的财富,都在前面朝他招手呢!

“柳星时,暂时放过你。”高大人疾步走出。俞四伫立在外堂,眸中似有微愠,作威作福一向是他的作风:“放肆!还没有人敢叫本少爷等这么久!”

惊悸,彷徨,恐慌,高大人没多想直接跪下:“四少爷赎罪!”此时的他,哪里像从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县令!分明只是一只落水狗!

俞四呵呵一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高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少爷过来,只是想和高大人交个朋友而已!”

高大人若是傻子,也不会在这个官位上坐这么久。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听见了俞四话里的招揽之意:“四少爷不妨直言!”

俞四眼中露出一抹阴戾:“我要你把刘府的火,全部归到柳星时头上!不管多少金子!”

高大人的性子,俞四不是不知道,只怕那柳雪柠出重金赎人,毁了他们的计划,那就不妙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急着送柳雪柠进去……天人永隔,才是真正的悲,不是吗?

都说生离死别最令人难以消受,可生离起码还有盼头,死别……那就只能郁郁而终了。

他在刘府的内应曾打探过,柳雪柠毫无城府,兴风作浪的都是那柳星时。倘若柳星时不在了,柳雪柠一个人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高大人听到这儿,冷意从脚底升了上来。他当然知道要将事情推到柳星时身上,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俞府这么快出手了。

俞四和刘晓晓不是正在谈婚论嫁吗?

只是这对他来说,就是个两难的抉择!他不想得罪俞家,但一旦上了这艘船,他就有徇私枉法的把柄落在俞家手里了,注定会沦落为俞家的一条狗,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事难料,俞家此时光鲜,谁知道十年百年以后会怎样呢?

他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

高大人寻思着,如何能在不得罪俞家的基础上婉拒俞四。

许久,他开了口:“多谢四少爷的美意,只是法网恢恢,下官必须要秉公执法!”到时候再随意调查一番,甩锅给柳星时就方便多了。

好一个义正言辞!俞四冷笑着,再开口时,话语里就有了淡淡的威胁:“高大人如此大公无私,怕是忘了前些天收了多少金子吧?”

“你……你调查我!”高大人后背发凉。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被处理干净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付高大人这种贪得无厌又贪生怕死的人,俞四当然不会特意下功夫调查。他先前所说的,不过是吓唬高大人罢了,想不到真的可以。

“高大人放心,你助我成了此事,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怎么会出卖你呢?”俞四话虽如此,眸中的冷意不减,仍有威胁的气息存在。

高大人咬牙:“行!四少爷这个朋友,我高某交定了!愿为四少爷两肋插刀!”大不了到时候再见风使舵,见机行事吧。

“我要你现在就把柳星时带出来审讯,以免夜长梦多!”俞四咬牙切齿。人人都说爱会使人变疯狂,恨也是如此。自打柳星时把茶泼他身上之后,他就深深恨上了这个该死的贱人!

“少爷,这恐怕不合适吧!那丫头犟得很,怎么都不肯招!到时候若是被巡抚大人发现……”高大人在俞四那儿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说。

俞四不屑一顾:“区区巡抚,瞧把你吓得!高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少爷不喜欢和懦夫合作!”

俞四的话令高大人略略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也是!如果通过四少爷抓住俞老爷这个靠山,巡抚确实不足为惧!

“那就谢谢四少爷了。”高大人徐徐吐出一口气。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遇到俞四,是福是祸。

在将来,他会发现这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高大人福身,恭恭敬敬地说道。

没想到俞四摆摆手,示意他停下。

“少爷……”

俞四快无语死了,这个高大人,怎么那么笨呢?以后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的愚蠢所连累!

不过,也好!起码容易控制!

“难道你想让那个贱人在公堂上乱说什么吗?”俞四眉头一皱,眉毛一扬,怒斥道。

“下官明白。”

柳星时浑身都是血,枯草般的头发如稻草般东一卷西一卷。她倒在稻草堆中,仰望天空。

天空仍是碧蓝一片,澄澈得不食人间烟火。这世道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到最后怎么会影响到整个世界呢?

“喂,吃饭了。”狱卒端着一盘佳肴,仿佛是在引诱她吃一般,那盘菜做得格外好看。色泽鲜艳、香气四溢,这哪里是普通犯人的饭菜啊!被拿去做御膳也不为过!

柳星时才注意到她肚子“咕咕”的叫声。在这儿暗无天日、阴森冷暗的监狱里,她连时间都分不清。她到现在有多久没有品尝到温暖的饭了呢?

那种虽不可口,却足以温暖内心的粗食。人间烟火,也是一种美好啊。

好久不见了,雪柠,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柳星时想。浓浓的忧伤从她的心里溢出,化为泪水溅到地上。

好久不见了,大小姐。

想到刘晓晓,柳星时又跌坐在地上。由于受了酷刑,四肢无力,再加上心中的无助感,无疑是雪上加霜。

有一种恨,叫因爱生恨,往往比普通的恨更无奈;有一种绝望,叫希望被打碎后的绝望,往往比普通的失望更痛彻心扉。

倘若没有希望,又哪来的绝望?

柳星时想着想着,不由自主,任思绪飘散到九霄云外。

她木讷接过食盘,机械式地一口一口扒饭。美味可口的饭菜,不过是味如嚼蜡罢了。柳星时也懒得想高大人是否会下毒,她已经是刘晓晓抛弃的一颗弃子了,高大人想要她的命,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饿死也是死,饱死也是死。既然如此,不如做个饱死鬼!

柳星时缓缓吞下最后一口饭,肚子在短暂的舒适后又开始翻江倒海,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迹象。

柳星时的嘴角淌下一抹嫣红。她像是在预料之中一样,勾起笑。

至于笑里有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一个人在绝望之际,便会无所畏惧了吧。

狱卒在柳星时吃完后,押着她去审判。

“啪”!高大人一拍醒木,正襟危坐,到是有几分清官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或许真的会仅凭外表而断定他是一个清官。

“柳星时,你可知罪?”高大人一改在俞四面前的唯唯诺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柳星时正要张嘴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心中马上有数,高大人在见了俞四以后拿毒药毒哑她。这两人八成勾搭上了!刘府的大火也与俞四脱不了干系!

糟了,雪柠也有危险!

她必须竭尽全力活下去!

柳星时“呜呜”了几声,拼命摇头。她拼命做手势,以示无辜。

高大人一见,明白毒药已发作。他心底窃喜,表面上却很严谨:“既然你不愿意说明,本大人也只能请他人来协助破案了!来人,传刘大小姐!”

刘晓晓进堂,呈上一包燧石:“高大人,这是物证。”

刘晓晓回头:“传乌鸦!”

乌鸦,正是先前那个放火诬陷柳星时的侍卫!

乌鸦跟着进了门:“参见大小姐!参见高大人!小的是被柳星时指使的!她说只要小的听命与她,便给小的一锭金元宝!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才……看在小的坦白从宽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

少爷怎么还不来?

“呵呵呵,看来本少爷来得正是时候!好一出卖主求荣的戏!”躲在暗处的俞四怕乌鸦说漏嘴,亲自出来安抚他。

想必毒快发作了!俞四看了乌鸦一眼,正好对上乌鸦会意的笑容。

这个傻子,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俞四暗暗发笑。他来的目的有二:安抚乌鸦,以防他把俞家兜出来;万一毒药未发作,那就杀了他!

俞四只相信死人的嘴!

高大人笑了:“柳星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若是你现在招了,本官还会从轻发落,给你留个全尸!”

柳星时只觉一股火在灼烧她,她对高大人怒目而视,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但很快就垂头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