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绒绒将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蓝语琴,后者不出意料地也愤懑十分:
“温如许此人我从前也曾见过,本以为会是思柔的良人,没料想竟是如此伪善之人,实在令人作呕。”
骂完温如许,蓝语琴又忍不住替宋思柔担心起来:
“可怜思柔妹妹,身在后宅,父亲不疼,生母已陨,主母不喜,定然不会给她许一户好人家的,再说思柔妹妹颇有才学,也未必愿意嫁与俗人,蹉跎一生。”
这样算起来,去当那温如许的小妾,竟成了宋思柔最好的选择,可如此一来,又何尝不是重蹈她母亲的覆辙,让悲剧再度上演?
楼绒绒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有些事情,想交由你去做。”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蓝语琴从楼绒绒的房间出来,脸上已不复先前的愉悦轻松。
她叫人帮忙跟尚且在厨司等着自己的卢师傅传了话,叫他不必再等自己回去学菜,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了身上粗陋的衣衫,换上了原本的衣衫,而后匆匆出了府。
此刻的王府内,楼绒绒在书案前,提笔书写,一旁研墨的春寒有些担忧道:
“小姐,此事……要先同殿下知会一声否?”
楼
绒绒笔下不停,头也不抬道:
“不必,一来,此事我心意已决,便是旁人反对也无用,二来……”
楼绒绒顿笔提锋,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下,仔细查看无误之后,将其叠好装入了信封,递给春寒:
“二来,不论我想做什么,哥哥都绝不会阻拦,甚至还会想方设法,为我清扫障碍,我不想告诉他,是此事恐怕要犯众怒,若有得选,我不想牵连他。”
春寒低头接过信封,应声道:
“是,春寒明白了。”
楼绒绒写完这封信,又提笔,想了想,又写了一封,递给春寒道:
“这两封信,前一封送去季山府,后一封……便送去陈府吧。”
春寒应声正要退下,楼绒绒忽然又将人叫住:
“等等,给扬州老家也传个信,此事紧急,单凭咱们手里这点银子怕是成不了事,几年前我将手头一些产业也都交给了海爷爷打理,派个可靠的去,将能用的东西都带回来。”
春寒讶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然而楼绒绒神色平静,显见得是早有预想,压根不像是一时冲动,就要搭进去满副身家。
然而她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低头退下了。
蓝语琴
在外忙碌了三四日,某日楼绒绒从学堂下学归来后,便见蓝语琴站在自己房前,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袱,正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蓝语琴急忙转身,瞧见是楼绒绒回来的一瞬间,脸色瞬间便晴朗了不少,忙凑上去行礼道:
“公主!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楼绒绒将手上的东西递与杜鹃拿着,在春寒端着的铜盆里净了手,一边用帕子拭手,一边问道:
“看你的模样,想来我让你去探问的事情,应当是都查探清楚了?”
蓝语琴跟在楼绒绒身后,一刻也不停歇地同楼绒绒汇报道:
“我用您给的银钱打点了内外,终于算是把十几个姐妹的下落都打探清楚了,除了那三个被送去道观的姐妹之外,还有四个姐妹已经被许了人家,但都是给人作妾,除了一个姐妹已经被嫁出去之外,其他三个姐妹侥幸还未出门。”
“其他六七个姐妹,情况同思柔都差不多,虽说过得不算顺意,到底还能勉强活下去,只是将来婚事也不由自己做主,最后落得什么境地也难说,最难办的是书瑶。”
楼绒绒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御史中丞沈大
人家的庶女沈书瑶?”
蓝语琴一愣,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连忙道:
“正是,她平日里最是恭谦谨慎,最为守矩,谁也不知晓,她竟暗地里同一位省试落榜的书生私定了终生,那书生家中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奈何这几代破落了,又屡试不第,她自知主母定然不会同意自己嫁给心上人,竟……竟同那书生趁夜私奔了!”
其实照理说,若她早就有这般勇气,在那日经历劫匪之后,干脆同那书生私奔也便罢了,沈府大可当这个庶女死在了荒郊野岭,从此不提也便罢了。
奈何不是谁都有蓝语琴这样的决意,至少当初的沈书瑶便没有。
然而等她回府以后,却又受爱情蛊惑,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想同心上人共赴良缘,想着只要两人互珍互爱,再苦的日子,定然也能坚持下去,可惜……
“可惜这样想的人,只有她一个。”
楼绒绒抿了一口清茶,在蓝语琴开口之前,便先一步猜到了结局:
“她以为书生接近自己,是因为对自己有情,但却从来没想过,其实书生对她压根就没有过真情,只是心中寂寞,正巧拿她消遣罢了,待得她当真逃出来去寻书生之时,书
生却怕了,不敢当真同御史中丞的女儿私奔,只好一边稳住她,一边遣人去沈府报了信。”
蓝语琴不可置信地看向楼绒绒,惊异道:
“正是如此!一点都没错!公主可是派人前去调查过了,怎的如此清楚?”
楼绒绒放下茶盏,面露嘲讽:
“不必查,这天下小姐书生的戏码,有一半的结局都是如此,另一半,则是书生贪慕小姐家的钱权,期盼的不是小姐放弃一切同他私奔,而是被父母宠爱的贵女能以生死相逼,然后父母无奈之下只能同意这门婚事,他便可成功攀上高枝,一步登天。”
蓝语琴苦笑道:
“若事情当真只有这般简单也就罢了,更麻烦的是,书瑶被抓回来之后,沈大人大怒,命人打断了她的双.腿,也没给她请医师,将人禁足在房间之中,除了给她送饭,不许任何人同她来往。”
“我亦是今日才好不容易同她联系上,早间求人递了纸条进去,中午才拿到书瑶递出来的消息——”
她满脸戚容,将那皱巴巴的字条展开来给楼绒绒看,上面的字迹潦草,显见得写信之人当时极为慌乱:
“语琴阿姊!救我!我怀了叶连章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