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狭窄之路

夏尔被冷醒了。

头顶是高高的石头天花板,地板也是石头,只是有些地方的墙壁是用砖头砌成的。

没有出入口。只是天花板上有一扇大门和一扇小门,大的可以容一个人通过,小的只能窥视里面。两者都是金属制的,而且都有看起来很坚固的钥匙孔。

自己被魔像打倒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里呢?

确实,让活人来监视,没有什么意义。冷却时间一过,那家伙就会被瞬间杀死,绑起来也没用。如果变成鸟,换掉身体,这种程度的束缚就会消失。

也就是说,把夏尔一个人关在没有身体可剥夺的地方。这是最安全的。

但是,夏尔不明白,格鲁比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像这样在自己醒来之前,用魔法洗脑不就好了吗?

不,也许已经尝试失败了。但是,即便如此。

光是让夏尔活着,对格鲁比来说就已经非常危险了。总不会是反复练习了精神操作魔法之后再次挑战吧……如果夏尔站在格鲁比的立场上,就会把没用的凶器立刻处理掉。

想也没用。

自己输了。

如果把逃跑说成是失败的话,夏尔在其他地方也经历过很多次。从黑尔萨斯,凯斯那里。

但是,夏尔并不认为那些是失败。确实没赢,但也没输。因为自己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这次即使遇到那样的敌人,也能同样逃脱。根据情况,干脆地打倒他。

这次不一样。

格鲁比几乎完全掌握了这边的秘密。在此基础上采取正确的对策,而且今后也不会出现应对失误。

确实,如果能逃出这里,夏尔还有反击的余地。但是,他已经预见到了会变成什么样。也就是说,伪装成某人接近。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杀光科普特周边的野生动物,就连在宅邸内巡视,他也会让两人一组行动。

把夏尔带到没有窗户的塔上的那个叫莫妮卡的女人,也接受了这方面的指示。

怎么办?

夏尔没有什么可做的。

格鲁比不会让夏尔离开这里。如果不能洗脑,就只有杀了。

也许他现在一直在寻找那个方法,但是,就算是这样,也要等到夏尔在这里筋疲力尽的时候。

在这冰冷的牢房里,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但是,他也不能把夏尔安置在舒适的空间里。

夏尔想起自己的傲慢,就觉得很悲惨。

一开始自己是怎么想的?夏尔乐观地认为格鲁比可能没掌握这边的秘密,所以夏尔得出结论,只要从高空找到他,夺走他的身体就足够了。

到达科普特时,夏尔才知道情况并非如此乐观。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选择回归呢?夏尔很着急。他对这边的秘密掌握得比想象中还要多,这件事不能置之不理。

从下水道侵入宅邸,或许并不是什么坏手段。但是,那家伙并没有掉以轻心。不,应该说是得到了情报,提前预知了吧。

夏尔为了掩饰偷来的东西,把妓女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如果是格鲁比的话,就算看穿了意图也不奇怪。

被诱入塔中,是一次惨痛的失败。尽管如此,还是有逃跑的机会的。

直到最后一刻,但夏尔以为就差一点了。如果在这里撤退的话,格鲁比又会躲到别的地方。既然如此,便只能继续前进。

无论怎么选择,都正中他的下怀。

所以,自己输了。

而且,夏尔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无能为力了。

自己要死在这里吗?

不,已经没有思考的意义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上传来轻微的金属声。

有人打开了那扇小门,观察着夏尔。但是,看不见脸。

时间很短。

她只确认了一下夏尔还活着,就离开了。

如果是那个瞬间的话,能逃脱吗?

如果变成蛇的身体,也许能爬到外面……

触摸天花板并不难。只要变成鸟,就能浮起来。但是,无法继续贴在天花板上的石墙上。更重要的是,出门的瞬间,说不定就会被踩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饥饿感袭来。

夏尔没有任何行李,没有武器和工具。

渐渐失去体力。

不知不觉精疲力尽,睡着了。

……能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

于是夏尔醒了。

持续了一段时间,又被稍稍打断了。外面到底在做什么呢?

格鲁比似乎不想让人离开这里。

这么说来,那家伙是真的想除掉自己的话,就不要这样慢慢地折磨了,趁自己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干脆地刺死不就好了吗?

夏尔不明白,这一连串事件的目的究竟在哪里呢?

是格鲁比袭击了普利斯。

但是,如果他的目的是把自己引出来的话,就不需要这么大的舞台了。

他和同样出现在普利斯的库库罗默有着微妙的关系。虽然有合作关系,但也有某种紧张。

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无论是帕夏,还是格鲁比,都没有袭击普利斯的理由。

这么说来,果然自己才是目标吗?

夏尔躺在地板上。

但是,总的来说,库库罗默似乎是想趁工作之便痛下杀手。

格鲁比在这里等着,他甚至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特意采取了这样的对策。

但是,如果他的目的是刺杀,或者想要控制,那就不需要制造什么事件。上次那么热情地招待,不是只要写信说想见面就可以了吗?

夏尔不知道。

一切。

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墙壁上又传来“咯噔、咯噔”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又失去了意识。夏尔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耗尽。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照这个样子,再过一天,自己就会因饥饿和寒冷而筋疲力尽。

但是,夏尔什么都做不了。要变成鸟吗?还是蛇?无论哪种方式,都不是能长寿的选择。

偶尔头顶上的小门会打开,确认夏尔在那里。就算不这么做,夏尔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至少做个好梦吧。

夏尔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四面环绕的墙壁但是,头顶是蓝天。

这里是……

米尔克的收容所。

冬日。从二楼到中庭的楼梯上,阳光还没有照进来。

吃完早饭,第一堂课开始前的短暂时间。

夏尔的乐趣是读书。

已经看过多少遍了?悲剧宠姬查尔·梅拉的故事,这是最后一幕。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师。但是,其独创性和技术得到了认可,在西格玛皇帝身边工作。不知不觉间,爱情在那里萌芽了。话虽如此,身份低微的她终究只是个非正式的情妇。

当时,成功开拓东方殖民地的西格玛皇帝与塞利帕斯教会的关系非常恶劣。

教会本来就是一个封闭的、宗教信仰极端的组织,而且不愿放弃权力,对皇帝来说,教会只是统治上的绊脚石。

首先,这本来就是远征东方的原动力。因为他们希望建立不受教会权力影响的势力基础。

另一方面,教会组织的干部们对于这位作为情妇的美食家,以及不符合塞利帕西斯教道德规范的生活态度,甚至怀有憎恶。

美食固然是个问题,但首先成为众矢之的是情妇的存在。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性方面的不洁感都是塞利帕西斯教最厌恶的地方。晚年的西格玛帝没能保护好自己。于是,他竟然把罪责推给查尔·梅拉,把她送进了监狱。

但是,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罪过,罪有应得。

失去了最好,也是最爱的厨师,他的健康显而易见地受到了损害。政治局势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统治者的健康状况。

现在的埃斯塔-福林斯蒂亚王国的王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于体力不足、时日不多的王者,臣子们都不愿意跟随。

最终,西格玛皇帝被指控犯有其他罪行。

西格玛皇帝愤怒地说“竟敢指控我”,可是当时没有人支持他。被迫让位后,他以隐居的名义被软禁在别墅,之后又被关进监狱。

查尔·梅拉就在隔壁房间。

从声音中察觉到这一点的她,开始用吃饭时借来的叉子,一点一点地削石头墙壁。

另一方面,西格玛皇帝似乎不知道旁边的犯人是谁。尽管如此,看守不在家时,她还是若无其事地和他说话,继续鼓励他。

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打开了一个小洞。不只是声音,至少想在临终时触碰他。哪怕只是指尖。即便被做了那样的事情,查尔一直爱着他,然后。

看到从墙上的洞里看到的指尖,西格玛皇帝终于明白了……

“你在读什么?”

在头顶上出现的阴影,金色的头发摇曳,是玛利亚。

“老样子,塞利帕西斯帝国历代志。”

“诺尔真的很喜欢读书,我可学不来。”

就这样,她挥挥手走了。

在院子深处,科威尔和爱丽正在争吵。

“科威尔是个笨蛋。”

“为什么啊!”

“这么乱,你以为谁来收拾?”

“呜。”

真的,总是用尽全力到处乱跑。意外的愚蠢啊。不,一点都不意外。不禁让夏尔苦笑。

“老师快要过来了,要是不赶快把它弄干净,米尔克先生又会骂我们的。”

韦斯特迅速地把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扫到一起。

他很细心,动作也很快。

总觉得很舒服。

回想起来,从前世到现在,那是夏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的像个孩子。

来到普利斯之后,整日忙着工作,简直就像个成年的上班族。

不过,夏尔并不是一个好员工。因为在以终身雇佣为前提的子爵家,夏尔只考虑自己的方便。

然后。

“夏尔。”

一头乌黑的秀发。

五官精致的薇薇安温柔地向夏尔打招呼。

“夏尔。”

“什么?”

“夏尔,能听见吗?夏尔。”

“怎么了?”

“醒醒,夏尔,你还活着吗?”

诶?

“求求你,回答我吧,夏尔……”

……黑暗中的意识渐渐苏醒。

墙边传来的微弱声音。

这里不是收容所。头顶上并没有广阔的蓝天,只有灰色的石壁。

但是,声音是真实的。

“薇……薇薇安?”

夏尔一下子跳了起来,光是这样就感到轻微的眩晕。

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开了一个小洞,连一只胳膊都穿不过去。

夏尔检查头顶,确认没有被监视。

就这样,夏尔慢慢地靠近她。

“太好了!还活着。”

“薇薇安,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听到声音了。”

声音?谁的?

“夏尔,两天前,外面出了大事,大家突然变得很奇怪。”

从那之后过了两天了吗?

格鲁比的精神操控魔法竟然如此强大。不分青红皂白地动员城里的居民,太不人道了。

“可是,薇薇安呢?为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女神的声音吧。”

女神的声音?是有人保护了薇薇安不受魔法的影响吗?

“她说要我帮忙。”

“真的是女神吗?”

“嗯,她说本来想自己去,但是因为有可怕的使徒在监视,所以自己不能去。但是她说没有看到人类,也许能让我能做点什么。”

夏尔想起了,自己因为梦魇病倒时见到的女神。

但是,她不能来帮忙。明明是神,却害怕“使徒”吗?

只是个无足轻重人类的薇薇安,能躲过那个使徒的监视吗?

这实在出乎夏尔的意料。

“可是,薇薇安,这里很危险。”

“嗯,所以赶快出去吧。”

“怎么做?”

“我会努力挖的。”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夏尔再次抬头看向头顶。

有人定期巡视,确认夏尔的情况。如果在那里发现了墙上的洞的话。

脚下散落着被削掉的砖屑,这可不妙。

“薇薇安,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那个,不是有个池塘吗?”

“池塘?蓄水池里面?”

“最里面有个可以钻过去的洞,从那里开始。”

我的天啊,现在是隆冬时节,明明都结冰了。

“这个洞呢?”

“这个。”

在洞的另一头,薇薇安指着凿子。

仔细一看,她的手也伤痕累累。肯定是不顾一切地挖的。

“没怎么找到吧?”

“偶尔有人经过,上面的走廊。不过,她们不会来这里的仓库来看的。”

夏尔大致掌握了位置关系。囚禁自己的这座监狱,就在魔像房间对面的走廊安穿过池塘中的水路,潜伏在这里。

怎么办?

离开这里……不行。

要带着薇薇安,再回到水路吗?姑且不论体力是否支撑得住,忍受冰水的寒冷也没关系。但是,问题还在后面。

要是有人追上来怎么办?既然已经过了两天,那么就可以使用支配者。但是,这样能打倒的只有一个人。

这两天,格鲁比的部下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次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打过来。必须同时面对的都是独当一面的战士。

不,不仅如此。如果知道自己逃跑后,格鲁比这次一定会动真格的。

用那个精神操作魔法,动员街上所有的人,把自己逼到绝境。不行。

而且,还要带着薇薇安一起逃跑,夏尔可不想把她也卷进来。

“夏尔。”

薇薇安哽咽着说道。

“终于见面了。”

“薇薇安。”

“我想碰触夏尔,可是……”

洞不是很大。尤其是这边窄,夏尔的手臂无法通过。

“等等,薇薇安。”

你想想。

怎样才能既保护薇薇安,又保护自己呢?

“薇薇安。”

“嗯。”

“可能会有点痛苦,不要紧吧?”

“嗯。”

只能做了。

格鲁比几乎掌握了夏尔所有的力量。无论夏尔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接近他。

……但是,如果自己在这里呢?

“薇薇安,我先去那边吧。”

“可是洞……”

“你知道我的力量吧?”

“咦?”

“我可以变成一只鸟。”

“嗯。”

“不过,也可以变成其他动物……也就是说,只要借助身体的话。”

“嗯。”

接下来才是关键。

集中注意力……变成蛇。

好冷!

身体僵硬,使不上劲。

夏尔想念温热的布,不想离开这里。

不,只是一点点。只要通过那个洞,马上就……

马上,什么来着?

不,总之,通过了。不通过的话……

啊。

出去了。

洞对面的地板……变回人类。

“哈、哈、哈……”

“夏尔!你没事吧?”

太好了,完成了。

但是,智力的下降并不是一般的严重。

蛇和鸟有天壤之别。比狗还糟糕,虽然比虫子好得多。

“太好了……夏尔……”

薇薇安眼角噙着泪水,依偎在夏尔身边。

也许是为了从水里穿过去,薇薇安穿得很单薄。天气一定很冷,一开始肯定是浑身湿透地在这里挥动凿子。

“薇薇安,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

“我还可以做一件不一样的事。”

“什么?”

“我可以把身体借给你。”

对,这是夏尔的计划。

“如果我离开这里,监视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就算逃走也没用,格鲁比有很多手下。”

“嗯。”

“所以我不会强迫你。薇薇安,你能借我的身体待在这里吗?”

“什么?!”

会吓一跳吧。

那是当然。

“可、可是,夏尔呢?”

“我要借用薇薇安的身体,一定会,不,绝对会毫发无损地归还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

“希望你能等我一天,我知道这会很难受。”

把蛇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借给薇薇安。但是,夏尔也必须接受薇薇安的身体。否则就无法接近留在室内的格鲁比。

而且,支配者的冷却时间是一天。也就是说,夏尔的身体被疲劳和饥饿折磨,她必须再忍耐一天。

“我做!”

“可以吗?可是,危险啊。”

“是的!”

薇薇安立刻回答道。

丝毫没有犹豫。

如果格鲁比连身体的交换都预料到了呢?也就是说,如果意识到不仅可以剥夺,还可以给予的话……

要是发展成那种情况,就没有办法了。夏尔只能乞求饶过薇薇安的性命,向他屈服。

“……知道了。”

夏尔集中意识。

首先,交出蛇的身体。

“接下来,我要把我的身体交给你。之后,我会借用薇薇安的身体,我希望你想像自己变成蛇。然后,你就可以通过这个洞,到达另一边。”

“嗯。”

“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一旦进入对面的房间,就要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变回了人类,变成我。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挽回。”

“知道了。”

“……那就干吧。”

夏尔暂时变成一只鸟,她变成蛇。夏尔很快就代替了薇薇安,捡起掉在脚边的蛇。

“抱歉。”

蛇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似乎马上想起了什么,就钻进了洞里。刚掉进对面的房间,夏尔原来的身体就出现在了那里。

只是,不出所料。智力下降的影响非常可怕,她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走了。”

夏尔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就离开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