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厨房。烹饪的热气也渐渐散去,现在只有温热的空气浑浊不堪。
眼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厨师长,他穿着白色的围裙,身上沾满了灰色的污垢,背靠着墙倒在地上。
不只是他。为了冲走地板上的污垢,被浸在和生活污水差不多的地板上……躺着两个、三个见习生。
由于伊弗洛斯身负重伤倒下,巴尔德担任了与入侵者战斗的指挥者。
幸运的是,由于在第一天就削减了敌人大部分战斗力,现在已经转变为对残余势力的扫荡战。这是一项非常轻松的工作。
再加上今天早上,圣琳兵团的泽尔科巴率领手下赶到。这样一来,差不多就结束了。
几乎所有的普利斯市民都被那场神秘的瘟疫弄得动弹不得。如果放任不管,会有大量的人饿死。而且,几乎唯一安全的水源来自山丘上的总督府。这样一来,给市民提供水和食物就成了子爵家的使命了。
与一味追求功劳的巴尔德不同,徐福专注于朴素的工作。
为了运送食物和水,必须确认安全。因此,大家先行前往侦察,必要时赶走海盗,然后找到倒在地上的平民,尽可能把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方。
沃尔特他们轮流担任总督府的警卫,轮流上街帮徐福干活。
与此同时,夏尔和厨师长一起继续为市民们做饭。不过,厨师长考虑到夏尔应该留下来以防万一,适当地让夏尔休息了一会儿。结果就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需要为整个城市提供食物。由于患者的身体不能活动,肠胃也有虚弱的倾向,所以只喂硬的保存食品是不能咽下的。还是需要汤或粥之类的东西,因此烹调是不可或缺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整整两天,厨师长几乎不眠不休地在锅里烧火,直到刚才听到有市民开始恢复的消息,他才稍作休息。
夏尔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着。本打算只花五分钟,可现在所有人都在梦中。
嘛,自己努力到了今天,可以休息了。
幸运的是,今天早上,女神殿的巡礼团也碰巧来到了这里。简而言之,就是接受贵族和富豪援助,包括医生在内的神官们的志愿者团体。从现在开始,他们会接手子爵家的工作。
如果夏尔没记错的话,在普利斯市蔓延的这种怪病,最长两天就会彻底消失。坦帕村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已经不用担心了,危机已经过去了。
离开厨房。
不知不觉,变成了弧形的月亮。灰色的天空下,寒风呼啸。
现在城市里还是一片混乱。在这个时机,自己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地从普利斯出发。
夏尔其实很想快点走。但是,现在也不是能够脱身的状况。更重要的是,中途回家的时间也很空闲。因此,夏尔“准备”好了。
到东门去。
夏尔刚踏出一步,就听到背后有人叫道。
“你要去哪里?”
被麻烦的家伙发现了。
“娜吉娅。”
“做饭的工作做完了吗?”
“已经没有人起来了,大家都累坏了。”
“你不是在动吗?夏尔,你要去哪里?”
“回家。”
“回去?!”
夏尔耸了耸肩。
“整整两天,不是战斗就是做饭,只是断断续续的休息……今天这个时候,在家里睡觉总可以吧?”
“既然如此,你就在房间里休息吧。”
“娜吉娅,我要是在这里,就休息不了。”
“……我是说,你要待在小姐身边,让她安心。”
夏尔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明白,但这次不能让步。
“那件重要的工作就交给娜吉娅了。”
“夏尔,你是认真的吗?子爵殿下差点被杀了!”
“现在有护卫在身边,不用担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娜吉娅,就算那样,我也要回去。”
夏尔打断娜吉娅的话,语气强硬地说道。
“我有个地方要去。”
“去哪里?”
“不能说。”
“为、为什么!”
就算说了,也不能带走任何人。
夏尔一言不发地盯着娜吉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夏尔一直扮演着孩子的角色。表现得像个孩子,说话像个孩子……但是,已经够了。
夏尔已经无法忍受一个情绪激动的孩子了。
因为……因为‘敌人’在等着自己。
“如果能回来,我还会再来的。”
“那是什么,等一下!”
“放开我!”
夏尔用力甩开想要抓住自己的娜吉娅。
这反常的举动让娜吉娅脸色大变。
“等等。”
夏尔没有理会她,一直往前。
走出门后,夏尔会回家一趟,然后马上出发。
“夏尔,你去……做什么?”
夏尔没有回答。
只是向前。
“不要,求你了。”
在夏尔身后很远的地方,娜吉娅失去了力气,跪了下来。
“表情那么可怕,夏尔,你到底想做什么?”
娜吉娅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悲伤。
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也许有。
至今为止,夏尔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战斗。
因为敌人来袭,所以打倒他。所谓战斗,就是这样的。
但是,唯独这次。
即使是敌人的邀请,也要亲自去战斗。
“代我向大家问好。”
夏尔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向东门走去。
和两天前不同,这座城市多少有些人气。偶尔会遇到圣琳兵团的小队,手持长枪巡逻。正因为如此,夏尔才能安心地走路。
代替对周围的警戒,夏尔的意识向自己的内侧下沉。
这次袭击。
是谁,为了什么?
直到遇到乔伊斯,夏尔才找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因为敌人的行动缺乏统一感。
第一天,夏尔就从敌人的举动背后感受到了可怕的智慧。
在不杀人的情况下占领城市的想法。特意将非致命性病原菌投入水源,从海龙兵团驻扎的军港压制。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杀戮,以处理武器和船只来代替杀害士兵。还禁止手下对市民施加暴力,并且事先对可能碍事的重要人物进行了警戒,派出人员进行拦截。
多么熟练啊。如果没有在那里干掉塔龙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然而,从东边入侵的那群人,选择了完全不同的行动。
袭击加琳娜等人所盘踞的恶臭塔的海贼们。看到还在活动的她们,首先就想到强奸。但是,他对执拗的抵抗感到焦躁,于是选择了暴力。
不仅仅是他们。此后,巴尔德在城市东侧展开了战斗。从远处看,到处都是火光。军团兵不可能在城里放火,所以是入侵者干的。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把市民的性命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
从北方入侵的那群人,既没有掠夺也没有破坏,而是悄悄地向总督府进发。与沃尔特等人相遇的结果,发生了战斗,但人数不多,一觉得不利他们马上逃走了。
三者三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何解释这种混杂着精密与杂乱的怪异?
应该在这三者的基础上再加上她们吗?
也就是说……艾可和艾薇。
但是,艾可似乎并没有事先知道这次的骚乱。
说起来,萨菲斯因瘟疫病倒,也是相当不寻常的事态。
如果事先调查的话,或许可以知道他有个隐藏的情人,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碰巧在前一天出去玩。毕竟是秘密关系……至少,他认为妻子不会知道,所以即使是很小的原因,只要有可能被发现,他就会减少外出。
再加上对萨菲斯虎视眈眈,连他的日程安排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上。
艾可只要闯进情人家,射穿他的胸膛就完事了。身边既没有私人士兵,也没有伊弗洛斯,而且他们是特意隐藏起来行动的,应该很简单吧。
所以,恐怕和这次的袭击无关。尽管如此,艾可一直瞄准萨菲斯。闯入官邸院内放出黑箭的人,一定也是她。
那么,艾薇呢?
十有八九是她袭击了乔伊斯。由于受到魔法药的影响而处于混乱状态的乔伊斯说了很多话,从中可以窥见艾薇的记忆。
话说回来,既然艾薇有所行动,那么背后就有格鲁比。但是,这样一来,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袭击乔伊斯真的是艾薇的意志吗?
格鲁比是精神操作魔法的能手。艾薇似乎也稍微学了一些,但无法与已经进入高手领域的格鲁比相比。
也就是说,或许可以用某种方法远程操控艾薇。即使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也有可能是通过扣动扳机来控制人格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那个信息,乔伊斯突然用判若两人的声音叫自己来科普特,那一定是精神操控魔法的缘故。
如果不这么想,在夏尔心中就无法取得一致性。
一年前,当夏尔因梦魇病濒死的时候,艾薇是多么的痛苦和悲伤。她会因为一句命令就对这边露出獠牙吗?
不管怎样,就在这时,格鲁比袭击了普利斯。
这种混乱的局面究竟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无法控制的结果。
但不管怎样,召唤夏尔的信息,那是他的本意。
但是,对格鲁比来说,这肯定是一个计算错误的结果。
乔伊斯能读懂人心。在使用精神操作魔法的时候,格鲁比的精神的一部分反而被读取了,这是没有预想到的。
那些胡言乱语。
有几个令人在意的关键词。
首先是“神”。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单词,但仔细想想,这是一个奇怪的表达。
创造并维持这个世界的是“女神”,在各地担任辅佐的是“龙神”们。这个世界的神只有女神和龙神。但是当时乔伊斯只说了“神”。
一般来说,谁都不会使用这种暧昧的语言,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魔王”这样称呼自己的情况。
还有一点,“使徒”一词,也可以用同样的脉络来理解。
在这个世界上,“使徒”的意思非常笼统,广义上是指所有侍奉神的人。但是,稍微缩小范围的话,就意味着其中特别得到神的恩宠,起重要作用的东西。
例如,夏尔·奇雷姆。他接受了一百零八女神的祝福,与魔王战斗。另外,关于圣女布狄卡,也受到正义女神的启示,进行了传教活动。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使徒。但是,在通常的对话中,不会这样称呼他们。前者被选为“英雄”“帝皇”,后者也被选为“圣女”“教主”。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个词呢,果然和魔王有关。例如,侍奉变异魔王伊沃鲁的魔人们,那也是使徒。
在这次的骚动中,帕夏也站出来了,他们仍然是侍奉魔王的黑暗战士。
如果是这样的话,背后还有更大的存在吗?然后格鲁比遇见了他们?结果,看到什么足以引发如此荒唐事件的事了吗?
不过,如果是神之使徒的话,夏尔觉得自己或许也能入选。因为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所谓的白银女神,而且因为那个奇迹,自己才得以从林加村的袭击和一年前的绝症中得救,但是格鲁比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话虽如此,对夏尔来说,还缺乏被称为使徒的必要条件。因为就算得到了女神的恩宠,也没有被赋予任何应该完成的使命。
说到底,一切都是推测。不,只不过是连推测这个词都忌讳的、暧昧的思考罢了。
但是,这次的事件就是如此不合理。
尽管如此,还是有线索的。
格鲁比确实知道些什么。
所以,夏尔要去质问那个。
◇
夏尔(9)
(男性人类,8岁)
世界碎片-支配者
核心-身体操作魔力LV6
躯壳:翼鸢
躯壳:蛇
技能:福林语LV6
技能:身体操作魔法LV5
技能:料理LV6
技能:剑术LV7
空位:1
◇
在这两天里,夏尔重新组合了自己体内的能力。
首先,决定把交易放在药草上,取而代之的是拿回了翼鸢的肉体。
因为不可能一路走到科普特。考虑到载重量,也考虑过使用马等动物的肉体,但裸马只带着行李,没有乘着人就跑的话,会很显眼。说不定还会被认定为烈马而被抓起来。
而且,马没有手,能搬很多东西是好事,但怎么装就成问题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捕获格鲁比了。如果目的只是杀人,那就不需要准备了,只要夺取肉体就万事大吉了。
但这样就无法提取信息,那么植物也不行了。似乎只要一停止作为动物的活动,智慧就会被彻底摧毁。在奴隶收容所的时候,夏尔曾在小动物身上试过很多次,但没有一个能行动。
所以夏尔选择了蛇。或者更确切地说,在出去找东西的时候,运气很好,在普利斯近郊的小森林里挖到了冬眠中的家伙。
这也是在收容所时期,为了实验而四处寻找的经验。手上的蛇的身体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它不会像昆虫那样丧失智慧,不小心踩死的风险也很小。
取而代之的,夏尔决定已经没用的病毒抗性留下。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项即使失去也不可惜的、可以轻松在当地得到的技能。
只是,也没有那个必要吧。因为在格鲁比看来,如果让科普特成为瘟疫的牺牲品,他也会变得危险。
另外,为了应付紧急情况,又空出了一个框架。其实应该把料理拿掉的……但正因为是自己从前世带来的能力,所以夏尔不知道该不该把它分开。
因为,基于夏尔自身经验的能力,理所当然应该是自己的记忆,也是和人格是分不开的……总觉得剥离出去会有点可怕。
不过,自己应该没有机会在那边配药,如果无论如何都需要的话,从格鲁比那里重新夺过来就行了。
作战计划很简单。
展开翅膀,飞向科普特。
在格鲁比的公馆附近飞来飞去,等待他出现在窗边。在中庭的棋盘上,和裸女们一起享受下棋的乐趣。于是,夏尔会突然将他变成蛇。准确地说,是先赋予蛇的肉体,再剥夺人的肉体。
如果能做到,那就俯冲。两脚从侧面夹住蛇的身体,往上空飞去。先在附近着陆,把格鲁比蛇严密地塞进皮袋里,否则会冻死的。
那样的话,剩下的就是回普利斯了。把格鲁比蛇关在地下二层的木箱里一天,第二天放回人类。
虽然精神不会马上恢复,但反而是好事。在这期间,夺取了精神操作魔法的技能。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逃跑的手段,也没有战斗的力量了。
因为一天之内可能抓不到格鲁比,所以夏尔也会带上剑、钱、食物和水。
因为是翼鸢的身体,所以可以搬运这么多。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不恢复成人类的状态就糟了,所以要为此做准备。
……站在自家屋顶上。
头顶依旧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个平时闪耀着纯白光芒的城市,现在看起来灰蒙蒙的。这不是比喻。因为到处的建筑物都被烧塌了,到处都是黑色的污渍。
实际上,马路对面的建筑物也有三栋完全成了瓦砾。托它的福,冬天晒太阳的问题似乎解决了,但不知为何,夏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自己能回来吗?
夏尔不打算好好战斗,也不打算冒险。从绝对安全的地方,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给他一击而已。不能输。
但是,恐怕……所要去的地方,是“敌人”的根据地。以防万一。
可是,除了自己一个人去,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带着沃尔特们和徐福会怎么样呢?虽说他们很强,但毕竟是少数。如果格鲁比动员他的所有手下会怎么样呢?
那么,如果可能的话,带着子爵家的私人士兵和圣林兵团的士兵呢?
太花时间了。在此期间,格鲁比应该会把证据藏起来吧。另外,如果无法隐藏证据,还是会发生战斗。无论如何,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如何选择一开始就不去呢?
实际上,这或许是合理的结论。为什么被格鲁比邀请去参加鸿门宴,自己就得乖乖出门呢?这种事,谁想都明白,绝对是个陷阱。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内心的愤怒似乎比夏尔想象的还要强烈。
直到几天前,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美好和谐。城市里有人们的笑脸,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向熟客卖药,在酒馆提供料理。
当然,也不是没有问题,大家都有过烦恼和辛苦,但还是一点一点地前进着。
暴力切断了这一切。如果那个理由,只是因为格鲁比单纯的欲望……
想把自己的能力变成占为己有的话。
寒冷的冬风吹过。
但不可思议的是,夏尔并不觉得冷,身体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热量。
这个屋顶。
天气变冷之前,夏尔、艾薇、萨迪斯和乔伊斯在这里吃过饭。
能否再次回到那平静的日常生活呢?
一定没问题。
夏尔这么告诉自己。
闭上眼睛……默念。
久违的感觉。
夏尔甩开头顶上温热的衣服,用脚趾甲勾住背包,大幅度地扇动翅膀。
再次仰望天空。
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