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真是活该,喂!”
在艾可离开后。
沃尔特一行人到达,接着琳她们也赶到了总督府。最后,让市区东部的战斗告一段落的巴尔德来了。
萨菲斯和伊弗洛斯也接受了治疗。
现在,伊弗洛斯躺在床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箭射穿了他的腹部是幸运的。因为已经不需要移除箭镞了,带箭头会在拔出时容易扩大伤口。
当然,伤势很严重。不过,据负责治疗的琳透露,出血量意外地少,重要器官和血管也没有受伤。放心了。
夏尔不禁想,也许吧。
艾可很清楚杀人的分量。她知道被杀者的家人也会憎恨自己,就像她想杀菲尔和萨菲斯一样。
正因为如此,对于仅仅是仆人、部下的伊弗洛斯,她才会尽可能地手下留情。
即便如此,闯入贵族之家,射杀贵族及其执事的罪行已经无法掩饰了。
“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顽固!明明连动都不会一下,还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哈哈哈!”
……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只是为了嘲笑而露出脸来的巴尔德,兴高采烈地破口而出。
旁边,琳和按照她的指示行动的女仆和加琳娜等人正在忙碌着。
夏尔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回想着这次的事情。那个时候,怎么做才能阻止艾可?自己能做什么?
即使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只要去找就有很多。但是,夏尔心情沉重,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最终,阻止她的是什么呢?
伊弗洛斯说“杀了我吧”,她停止了射箭。不正当地杀人,这个意识或许在她脑海中闪过。
伊弗洛斯说菲尔和他都没有陷害艾可父亲,但是如果仅凭怀疑就杀了,和她的父亲也是因为怀疑才被杀的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站出来反对这种不正当性,却做出了同样的事情……正是因为这种矛盾,才不得不改变箭的方向。
但是,她也没能杀死萨菲斯,因为莉莉安娜跑了出来。以她的技能,要避开纠缠的孩子,射杀目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看到惊慌失措的莉莉安娜的样子,艾可产生了幻视。也许是过去的自己……
“请按住那里……对,是为了止血。”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夏尔发呆的时候,沃尔特们和琳走了过来。
多亏了她反应迅速,特别是伊弗洛斯的性命才得以保全。一开始是在没有纱布的情况下处理的,她的手已经沾满了血。平时的懒惰和洁癖症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还有,夏尔。”
“什么?”
突然,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去别的房间休息吧。”
“啊,对不起,我偷懒了。”
“好了,休息吧。你已经干得够多了。”
夏尔觉得很抱歉,也觉得很窝囊。
自己在哪里判断失误了呢?
夏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还有那边的秃头。”
“哈?”
“你妨碍我治疗了,快出去。”
听到琳发出干脆的话,巴尔德瞪大了眼睛。
“居然叫我秃头?”
“你是军团长吧?暴动还没有平息,你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可恶,你这女人!”
巴尔德正要举起手,想要诉诸武力时,周围的女人们一起投来了冷漠的视线。
在这种场合,根本不需要一个站在伤者旁边,只顾着大喊大叫的男人。
“嘁……”
巴尔德弓着高大的背,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来吧,夏尔。”
艾迪玛停下手上工作,走到夏尔身边,和夏尔四目相对。
“谢谢,我一个人可以去。”
“是吗?”
自己不能再浪费她们的精力了。
夏尔行了一礼,走出房间。
走在宽敞的走廊上。
就在刚才的案发现场附近。因为不能把伤者抬得太远,所以分别安置在最近的房间里。所以,萨菲斯也躺在这旁边。
夏尔顺路去看看情况。
敲了敲门,把门打开。
里面有躺在床上的萨菲斯,还有为了照顾他而保持低调的莉雅。
然后夫人伊利亚坐在椅子上,小儿子威廉站在她身边,一脸茫然。
莉莉安娜转过身来跟夏尔说话。
“啊,夏尔……”
大概是想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容吧。但是,毕竟在那种情况之后,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泪痕。
这是正常的。不,超乎寻常。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在撒娇。
“刚才谢谢你。”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不,夏尔,如果你不来的话……”
听到这里,夏尔顿时语塞了。
如果说自己唯一能帮上忙的事情,那就是“争取时间”了。在询问萨菲斯是否有罪的问题上,艾可产生了犹豫。多亏了这个,才争取到了沃尔特们赶到的时间。
“什么意思?”
从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夏尔,那个杀手是你带来的吗?”
萨菲斯一直在寻求袭击他的凶手信息。
“我没想到威廉会做出那种事。”
“又来了,又是因为你……”
自己的错,是什么?
不过,如果注意的话,应该可以防止。自己本可以保护萨菲斯和艾可的未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夏尔不能不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
“萨菲斯,就不能适可而止吗?”
伊利亚用冰冷的声音叫道。
“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之所以会被袭击,完全是因为你疏于自我管理。”
此话有一定的道理。他是普利斯的总督,是公众人物。对在此地设置据点的海龙兵团及其他官方组织也被赋予最高指挥权。既然是肩负如此重大责任的人,无论理由如何,都不能陷入机能不全的状态。
但是,因为这次的瘟疫,萨菲斯没能从艾可身边逃走。当然,像萨菲斯这样的人,面对认真起来的艾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但是,假如他没有生病,而是在阵前指挥的话。艾可是否能够袭击被部下包围的萨菲斯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被瘟疫感染的原因。
“住、住口!”
萨菲斯从发不出力气的喉咙里挤出声音。
“你也是,做了什么?”
萨菲斯只把头转向这边,埋怨地说道。
“伊利亚,你就在附近的房间里,为什么不来救我?”
“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不觉得羞耻吗?如果让年纪还小的威廉暴露在暗杀者的眼中,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原来如此。
夏尔当时没有多余时间,所以不知道,但显然,伊利亚、莉莉安娜,还有威廉,都在别的房间里。那个房间离袭击现场很近。
但是,伊利亚选择了“藏身”,她自身无法与艾可抗衡。如果不小心被发现,连威廉也会被杀。那样的话,托维蒂子爵家就绝嗣了。
总之先藏起来,这无疑是个妥当的判断。只不过,听到外面的情况,莉莉安娜终于忍不住了。父亲会在眼前死去。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跑出去了。
“哼,真是个方便的借口……反正你也觉得我死了就好吧。”
“你想说什么?”
“伊利亚,我实在无法忍受你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在仆人们面前,萨菲斯演绎出美好的一家人。在晨会上,即使是最近,他们也一定会在阳台上一起露面。但是,实际上呢?
夫妻关系早就冷淡了。不仅如此,甚至是冻住了。
总之,萨菲斯对不让他自由的伊利亚感到厌烦。
伊利亚则是对丈夫过分的虚荣心和思虑浅薄感到疲惫不堪。
“如果我死了,就会如你所愿。下一任总督是谁?是威廉吗?真好啊,那你不用离开普利斯了。”
“萨菲斯,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丢脸吗?你以为殿下还会保护我们吗?五岁的威廉不可能当上总督。那么,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只有……”
“是啊,你要找再婚对象了吧?”
“我们只能回到托维蒂,看着孩子们安静地生活。”
“不用瞒着我了,你也想偶尔换个对象试试吧。”
“……翻篇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无话可说了。”
萨菲斯虽然是个人渣,但也是子爵家的顶梁柱。不,他的工作并没有达到支柱的程度,应该说是要石吧。
如果他现在突然去世,恩拜奥家族将普利斯私有化的计划肯定会受挫。在这片土地上扎根还不到十年,离子爵家的完全统治还很远。
内在无能也无妨,总之,萨菲斯必须再在这个城市的顶端待上二十年。直到一切都以子爵家为中心运转,直到体制形成。只有这样,威廉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总督。
所以,作为伊利亚,她并不希望萨菲斯死,她也明白,如果萨菲斯死了,一家人只能放弃普利斯。
这样一来,威廉之后的恩拜奥家族就又变成了贫穷的贵族。而且,与冯·凯诺的关系也一直很糟糕,想要重新站起来恐怕很难。
如果她现在责怪萨菲斯,那是因为她对自己处境的分量缺乏自知之明,轻率无礼。
萨菲斯是恩拜奥家族的族长,人都有被卷入子爵家沉浮的命运。
此外,普利斯市民的生活也会因为萨菲斯的判断而发生巨大变化。居于人上并不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相反,这是放弃了自由,因为权利和义务对等的。
另外,假设萨菲斯死了,该怎么办呢?虽然伊利亚是女神教徒,但她的想法倾向于塞利帕西斯教。她不会再婚,会把剩下的人生用在养育孩子上。
但是,萨菲斯做了所谓的“下流推测”。
萨菲斯认为,这种冷漠的态度是针对他的外遇。这种内疚就是这种矛盾的愤怒的根源。
“夏尔,你也是。”
“什么?”
“刚才你说了那么多,什么只是徒有虚名的贵族,竟敢……”
伊利亚在一旁打断了萨菲斯的对话。
“这是为了袒护你的权宜之计吧,萨菲斯,这种事您也看不出来吗”
“闭嘴,我知道你、夏尔和所有这些家伙都是在敷衍我。”
因为没有做过值得尊敬的事,所以不可能获得尊敬。
但是,虚荣心强的人,总觉得只要付出一点努力,就应该得到巨大的好感,而且在这方面特别敏感。
的确,如果是能够引起瞬间、一时关注的骗术并非不可能,而且这类人本来就擅长这种技术。
但是,与学生时代只需要短期的表面交往不同,现在处于成家立业,在实际业务上需要长期积累业绩的阶段。如果只是敷衍了事,人们是不会回以微笑的。
事实上,这是缺乏努力和诚意导致的事态。但是,萨菲斯不想承认这一点,所以才会攻击周围的人。
“哼……桃乐丝啊,她可不像你这么无聊。”
已经不再感到羞耻和骄傲了吗。
萨菲斯甚至连谁都没问过的外遇对象的名字都说出来,大骂一通。
“这个世界上,懂得男人的女人有很多,懂得为男人效劳的女人也有很多。可是,为什么偏偏让我抽中了你呢?伊利亚。”
“萨菲斯,你现在是在孩子们的面前!”
“你知道吗!一般贵族都会有一两个妾室,为了不失去继承人,这是必要的。而你却大声嚷嚷!”
“萨菲斯,那我就直说了,不想让你拥有侧妾的真正原因。”
“什么?”
伊利亚面无表情,只哀伤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
“因为你会被人随心所欲地操纵。”
“什么?”
“萨菲斯,你是个经不起花言巧语的人,对会使用娇惯和诱惑手段的人来说,你很容易对付。如果这样的女人堂堂正正地坐在你身边,你会对她们做什么呢?
继承人的数量越多,纠纷也就越多。如果被告知比起应该做的工作,可以优先享受现在的快乐,你就会照做,这样恩拜奥家族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胡说什么?!”
“萨菲斯,你以为我没注意到?”
伊利亚打断了萨菲斯的话,语气严厉地说道。
“很久以前,街上就有好几个情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了。但我觉得应该分开考虑,只要表面上禁止,她们就不会赖在家里了。只要家里不乱,剩下的我只要忍耐就好了。”
不被爱的妻子。明知如此,但她内心是怎样的呢?
“这是菲尔大人说的。”
“父……父亲?”
“他说,不能让你自由,不能让你奢侈,也不能让你拥有妾室。他说,虽然很辛苦,但还是拜托你了。”
“骗人!”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
夏尔身处意想不到的修罗场。
这种不和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很早以前,种子就撒下了。
“我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了你,你有情人的事我也没告诉伊弗洛斯。”
“什么?”
“那个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变成案件,把她们赶出普利斯,你也会受到严厉的斥责。”
“斥责?!”
萨菲斯的声音里又充满了焦躁。
“身为下人,竟敢斥责主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是个没用的家伙。”
听到这句话,夏尔的火气一下子冒起来。
出轨说到底是夫妻之间的问题,没有夏尔介入的余地。
但是伊弗洛斯呢。到刚才为止,他还真的以生命为挡箭牌,保护萨菲斯。
“夏尔,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萨菲斯看出了夏尔的愤怒,瞪了过来。
“既然是怪物,就应该有怪物的样子,把那个杀手处理掉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不这么做?”
“只是很难阻止罢了。”
“哈!那么你就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喽?”
那一瞬间,夏尔忘我地激动起来。
热度很快就消退了,原因也随之浮出水面。
艾可和伊弗洛斯暂且不提,萨菲斯就更加无所谓了。即使杀了艾可就能阻止,夏尔也不想这样做。加上支配者正在冷却。实际上,自己确实在那时候没有用。
“还有,来这里的,就是这个皮肤黝黑的女人吗?听说她是你收留的犯罪奴隶,竟然让这么污秽的女人来照顾我。”
这家伙。
自己还好。因为不管怎样,单从结果来看,确实是无能为力。
但是,对子爵没有任何恩义,却在危机中帮助他的人……这种垃圾,光是形式上就不该去救他!
这时,莉雅小声说道。
“……要换班吗?”
这句话是说给谁的?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环视着周围。
反应过来的萨菲斯,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奴隶女,你该不会是在对我说话吧?”
“是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吧,我才不要受你这种人的照顾。”
“可以吗?”
“什么?”
“你生病了,动弹不得。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想去厕所。那样的话,因为动不了,内衣和床都会弄脏。”
“你这个奴隶。”
“是的,你是个漂亮的贵族。”
莉雅从窗边站起身,走到萨菲斯的枕边。
“干净的东西之所以能干净,是因为有东西能够承担污垢。因为有垃圾桶,有抹布,有厕所,所以不会弄脏房间。”
莉雅淡淡地说。
只有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才能看到这样的风景。这是生活在底层的矜持。
对萨菲斯来说,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你很幸运,因为有我在。还是说,你要叫其他的仆人?你肮脏的地方,没出息的地方,全部都被看到。这样好吗?”
莉雅打断了萨菲斯的气焰,又补充道。
“……还有,我的店在城市的东边。如果你想玩得开心,我会帮忙。因为清理身心污垢是工作。但是,做你的情人,就算是我都会拒绝的。”
“噗!”
夏尔不禁笑出声来。虽然捂着脸,但眼角还是渗出了泪水。
不知何时怒气已经烟消云散。
莉雅的一击刺得比任何拳头都深,萨菲斯无言以对。
“夏尔。”
不知何时,莉雅把脸转向了这边。
“你得先跟大家解释一下。”
“嗯,我走了。”
浪费了不少时间。
夏尔必须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沃尔特他们,虽然心情很沉重。
“下次再来玩吧!”
夏尔离开房间的时候,莉莉安娜勉强挤出笑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