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一意料之外的结果,让罗斯感到有些困惑。他苦涩地抽搐着薄薄的嘴唇,试图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围的士兵们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当然,原本应该死去的西托尔,却展现出了意想不到的高超剑技,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持冷静的,只有黑尔萨斯一个人。
“剑术不错,就是武器不好,下次别用这种便宜货了。”
黑尔萨斯说得很自然,仿佛那才是战场上的前辈。
凯斯也是,不过这一类的高手,总觉得生命交往和日常生活没有区别。
看来,夏尔真心以为自己会被杀死的事,以及自己真心想要杀了黑尔萨斯也要活下去的事,似乎都无所谓了。
黑尔萨斯扬了扬下巴。
“还有其他人吗?”
被人搭话,回到现实中的罗斯,口齿不清。
“啊,不……到此就结束了。比赛很精彩,希望各位向西托尔学习。”
这一句话,让训练场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总之,危机解除了。
即便如此。
这就是士兵们的生活。外面尽是亡命之徒,城堡里却是恐怖政治。
话虽如此,也不能贸然跑出去。本来就没有其他可以糊口的工作,所以才会待在这里,如果擅自逃跑的话,就是逃兵。
而且,即使是士兵,身份也不过是一般庶民,因此若是在平时,没有通行证是不能移动到领地外的。
卑躬屈膝久了有时会产生傲慢的态度,抑郁的感情是他们粗暴行为的根本。
问题是,为什么要召集这样的士兵?
布拉姆地区很穷。由于伯爵的恶政,土地荒芜,流通中断,人们纷纷逃离住惯了的村庄。
当然,税收也会下降。既然如此,应该没有多余的开支才对。
也就是说,这里的士兵们还是有用武之地的。必须的。
但是,这绝对不可能是像改善领地内的治安这种例行公事。既然如此,还不如减少士兵,把省下来的钱用在减免税收上。
而且,这个“用途”恐怕没有设想那么遥远的未来,人没有强大到可以永远过着充满恐惧的生活。
当然,他们也会找个地方把目标调过来……不过,这和悉心培养士兵是两回事。总之要不停地鞭挞屁股,让他们随时可以跑起来。
把恐惧刻进去,让士兵们无法反抗。为此才进行的特训。
那么,具体来说,罗斯打算在哪里使用他们呢?
“那就开始训练吧。”
罗斯坐直身子,宣布道。
好吧,但是夏尔手上已经没有剑了。该怎么办呢?
“你是叫西托尔吧。”
黑尔萨斯向夏尔搭话道。
“罗斯,我想借用一下这家伙。反正他也没有剑,现在没法练习。”
“我知道了,就交给你了。”
看来练习被免除了。
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夏尔不得不和这个杀人狂度过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
离开训练场,穿过弯弯曲曲的通道,穿过游廊,夏尔和黑尔萨斯在一个房间里安顿下来。
“坐在那里。”
房间很小。
有一块木头的隔板,上面挂着黑尔萨斯平时使用的红色斗篷。小小的书架上放着几本旧书,还有香炉和刻有装饰的木箱。
黑色的皮沙发占据了整个房间,沙发对面是一把普通的木椅,再过去是一张桌子。桌上孤零零地放着烛台。
虽然隔板旁边挂着窗帘,但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对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张简单的床,其他的真的没有多余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黑尔萨斯的私人房间吗?
如此一流的剑士。如果想要正常地招揽到这样的高手,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呢?可是,为什么生活如此拮据呢?
是因为复仇者吗?但是,他是一个求战不止的男人,光是躲起来就已经很不自然了。
如果敌人追来,迎击不就好了吗?
原来如此,暂时让黑尔萨斯躲在这里,或许也不错,可是一直闷在这种乡下城堡里,他不觉得不满吗?
“只有这个了,就是那张沙发,坐下吧。”
“是、是的。”
在黑尔萨斯的催促下,夏尔坐了下来。
没错。现在黑尔萨斯似乎对夏尔有兴趣。
夏尔则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里一定要好好周旋,避免被杀。而且,如果可能的话,需要获取信息。
“你的剑术真有意思。”
黑尔萨斯坐在椅子上,嘴角浮现出笑容,这样对夏尔说道。
“谢谢。”
“在哪里学的?”
当然,夏尔不知道西托尔的过去。如果随便举出具体的人名,恐怕会被人发现矛盾。
反正被调查的话,到处都会露出破绽,但只要能瞒过这个场合就足够了。
“村子里有个以前的冒险家。”
“哦。”
“嗯,我只是在模仿他的动作。”
“这……”
对此,黑尔萨斯的笑容中带着狰狞。
“他一定是有名的剑士。”
“不,没有那么了不起,大概吧。不过,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哼!”
黑尔萨斯对夏尔说的话嗤之以鼻。
“在福林斯蒂亚的偏僻乡村可学不到这种优雅的剑术。这一带的冒险者只会猎杀野生动物和笨重的魔物,缺乏与人类对抗的实战经验,你却说是这一带的冒险者教出来的,未免太牵强了。”
“是、是吗?为什么伊米利克大人会这么想?”
“那个回招。”
嘁。
斜身躲闪,一剑斩了回去。好像给他留下了印象。
“那种技巧……要么是在萨哈利亚,要么就是在马尔克斯协约国,战争地带的雇佣兵经常使用。相反,穿着沉重铠甲作战的福林斯蒂亚正规兵根本练不出那种技术,使用这个剑术,要是不轻装上阵就很难做到。”
因为是从伊弗洛斯那里学来的技术,所以那种习惯必然会残留下来。从今以后,即使使用技术,也要仔细考虑。
黑尔萨斯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夏尔,继续说道。
“还有,你的本领。”
“咦?”
“真了不起,竟然差点杀了我。”
“不、不,刚才只是侥幸而已。”
“不。”
不行,看来瞒不过去了。
在刚才的战斗中,夏尔成了黑尔萨斯需要注意的人物。
“在那一瞬间,他就看穿了我的剑技,立刻施展出回击技……从之后的动作来看……你最起码也有六阶冒险者的本领。”
“是、是这样吗?”
“你这是谦虚吗?还是……想要蒙混过关?”
“什么?伊米利克大人,才没有那回事。”
糟糕。
这个流程。
夏尔只能联想到,要是这么继续下去,被对手莫名其妙地怀疑,然后突然被杀的结局就很近了。
“西托尔,为什么你来到布拉姆城?你想要什么?”
该怎么解释呢?想要吃的东西之类,或者故乡的村子被毁了,这怎么可能行得通。
只要有一天,不,半天就可以了。
脑筋急转弯的夏尔,找到了临时用的借口。
“是钱。”
“什么?”
面对这个回答,黑尔萨斯的笑容消失了,露出惊讶的表情。
“钱,谁都想要啊。”
“西托尔,我问得很认真,你也要认真回答。”
“我是认真的。”
只能这样强行转移了。
“就算现在赚不到钱,以后也会有大机遇。我就是这么期待的。”
“我不明白。”
“为什么?伊米利克大人,将来总比现在好吧?”
黑尔萨斯用充满焦躁的眼神看着夏尔,他快速地说道。
“为了未来,哪里有必要牺牲现在?有了这个本事,不管是在萨哈利亚还是在马尔克斯,都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当个冒险家也好,只要升到六阶那么高的级别,也会有不错的收入。
如果你愿意,成为福林斯蒂亚的正规兵也可以。可是,为什么要成为这种贫穷领主的私人兵呢?你告诉我是为了钱?”
嗯,确实。
仅仅说金钱是理由是行不通的。
西托尔是个小气的男人,也可以说是浑蛋。去城里巡视时,会对路上为数不多的商人谎称勒索钱财。
在贫民窟,他想免费买春一名只需要四枚铜币的少女。而且,就算输给了孩子,也是会为了泄愤而杀了老奶奶的人渣。
也就是说,他平时赚的钱不多。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人实在太不协调了,不能说出一个男子汉的梦想是靠剑术争取上去的。
那么,该如何解释呢?
“那是因为……这里好像有很好的机会。”
“哦?”
“话说回来,伊米利克大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有那么好的剑术,应该可以在任何地方谋生吧?”
这里也是机会。夏尔在蒙混过关的同时,也在确认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那可不行,伊米利克大人是上头的人吧?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嘿嘿。”
夏尔尽量用下流的语气说话,甚至还露出谄媚的笑容。不仅如此,即使在沙发上,夏尔也会故意让自己的手脚伸展开来,弯曲背脊,表现出放松的样子。
刚才还很客气地说着话,现在却故意改变了态度。也就是说,这是为了让黑尔萨斯感觉到这是真正的西托尔,这是真心话。
到现在为止一直想蒙混过关。那个被察觉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夏尔将要扮演了卑鄙下贱、狡猾、贪婪的西托尔。
“别多管闲事。”
“这可不行,这关系到我的钱和性命……”
在这里,夏尔说出了刚才得出的推测。
“……应该很快就会有一场大事件吧?”
“你听谁说的?”
黑尔萨斯的视线变得严厉起来。
“谁也没问过,一看就知道了。伯爵这么拼命的聚集兵力,到底想干什么?明明临时征召的士兵都很弱,却总是那样以让人害怕的手段统治……这在正式上场时能派上多大的用场呢?嗯,不管怎么想,这都不是能够长久使用的用法。”
“原来如此。”
黑尔萨斯那双眼睛,锐利地射向夏尔。
“不仅是剑术,还有智慧,是吗?和那些只顾眼前、什么都不考虑的农民不一样,你这个人看起来很麻烦啊。”
“多谢您的称赞。”
虽然夏尔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但内心却很紧张。如果黑尔萨斯动了杀意,夏尔就没救了。首先,连武器都没有,没有胜算。
这个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户……如果在自己抛弃肉体,变成鸟飞起来之前被抓住的话。即使躲开了,还是会有火球飞过来的危机。
“但是,如果要开战的话……你有什么可以赚大钱的手段吗?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又能做些什么呢?”
“嗯,只是立了功,讨个好处而已吧?如果能拿到将领的首级,至少也能当上骑士吧。”
“你想当骑士吗?可是他们会要求你表现出符合身份的态度。”
嗯,挺难的。
因为是根据临时想到的随便说说,所以渐渐失去了逻辑的整合性。
“打个比方吧。伊米利克大人,因为是战争,所以总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嗯……你喜欢战争吗?”
“那还用说。不是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吗?抢劫、纵火、杀人、强奸,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光是这样就很有趣了。”
于是,黑尔萨斯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不纯洁。”
“是吗?”
“尽管你觉得自己做了坏事,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挥剑,真是肮脏至极啊。”
“嗯,会这样吗?”
咦?偏偏被放火杀人的黑尔萨斯说教。夏尔快要弄不清哪个才是外道了。
但是,那么,黑尔萨斯不认为自身在做坏事,却在不停地杀人?
“可是,伊米利克大人又是如何呢?那么轻易地就把人类杀了……不会觉得不妥吗?”
“我不这么认为。不,应该说我只做了好事。”
黑尔萨斯面带微笑,干脆地断言道。
“好事?”
“不过,仅限于用剑杀人的情况。”
说完,黑尔萨斯从椅子上站起来,凝视着小窗户的另一边。能看到的只有毫无生气的绿色森林,以及与火山口一样的盆地边缘相连的红色岩山。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出身在豪族。”
他仿佛仰望着遥远、遥远的沙漠之国,继续说道。
“萨哈利亚人的战争是什么样子,你应该很清楚吧。输了就全部杀光。”
“是、是的。”
“生于那个地方的我也是个憧憬剑士的普通孩子。”
既然如此。
像是在部落冲突中失去了家人之类的吗?
“和哪里发生了战争?是瓦迪拉姆王国吗?还是红血盟一带?”
“都不是……是同族内部的骨肉相残。”
这一定是一场残酷的战斗。
重视血亲的萨哈利亚人的内讧,光是想象就令人毛骨悚然。
“我有个年龄相差很大的哥哥,他是个了不起的剑士。”
“难道……”
“有一天,我们突然受到了袭击。哥哥用一把剑打倒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他叫我快逃,但我的视线离不开他。”
黑尔萨斯在微笑。
但是,从他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中,夏尔隐约感到了一丝危险。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美了。比起可能会被杀的恐惧……说实话,我更想看。但最终,数量上的箭雨射向了哥哥。”
“那么,是输了?”
“是啊,不过,这本身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无法原谅的是……”
黑尔萨斯的眼中充满了热情。
“他把我们幸存下来的族人绞死。”
“咦?”
“你明白吗?战场上的勇士死于刀剑,贵族的行刑也是刀剑,但是贱民的处刑是用绳子。他们把我的亲人……像那些卑贱的人一样杀害了。”
执着的重点在哪里吗?
不,也许是这样。萨哈利亚人把骄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觉得名誉被玷污了,就只有复仇一条路了。
“那么,伊米利克大人复仇了吗?”
“当然。”
黑尔萨斯抱着胳膊,望向远方。
“一开始我故意屈膝。当时很悲伤,也很悲惨。所以在没有监视的夜里,我就一心一意埋头于剑术之中。
起初,我以为这是为了复仇。实际上,七年后,当我第一次杀死一个敌人时,那种浑身发抖的喜悦让我几乎失去了理智。”
“这……应该是错觉吧。”
“不是的,你错了,西托尔。”
随着黑尔萨斯的语气越来越热切,夏尔内心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这家伙……
“开始复仇两年后,我终于俘虏了所有曾经是仇人的人,但是,我不想把他们绑在绞刑架的绳索上。”
“那么,伊米利克大人是用剑砍了他们的头吗?”
“有点不一样。”
黑尔萨斯扬起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回答道。
“我让所有人……包括女人和孩子,每人有一次拿着剑的机会。”
“什么?”
“全力以赴和我作战,如果胜利就原谅她……就是这样的条件。”
“……”
夏尔缄默了。
谁能战胜天才剑士黑尔萨斯·库班呢?这无疑是单方面的屠杀。
“果然不出我所料。”
黑尔萨斯握紧拳头,继续说道。
“不管是谁,拿起剑全力战斗的瞬间……没有比这更美的事物了。剑刺入敌人的身体,溅起红色的血,这也是。
还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剑,在拼死战斗中的呐喊,是最好的歌声。剑、剑、剑……不管对手是老人、孩子、女人,也不管是否作为身经百战的勇士。嘿,西托尔。”
黑尔萨斯毫不掩饰自己的疯狂,沉浸其中地说个不停。
“没有什么比剑带来的死亡更令人愉快的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家伙。
详情不得而知。虽然夏尔不知道,但眼前这家伙大概已经……疯了。
是因为幼年时期全家被杀的缘故吗?还是因为一直过着屈辱的生活?又或者为了复仇杀了太多的人呢?
普通人对自己生活的世界抱有热爱,夏尔也是如此。
虽说是转世到这个异世界,但是夏尔从未忘记过前世。上学路上的老旧砖墙、开裂的水泥、无论何时走过都种满盆栽的房子……这些不会给夏尔带来什么,只是隔了几年再看到,只要吸一口空气,就会有一种又回来了的感觉。
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有。
但是,这家伙,黑尔萨斯。
那个世界恰巧充满了死亡和憎恶。原来如此,至高无上的剑技确实很美。然而,这种美总是与恐惧和毁灭相伴。
这个男人以流血代替了与家人的团聚,以凝视朋友的笑容代替了剑的光辉,以死神的陪伴代替了与恋人的拥抱。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这样才会兴奋,否则就不能感受到爱。
无所谓好坏,这就是他的世界。
现在,他也把普通人绝对无法理解的感动,理所当然地强加给夏尔。
怎么回答才好呢?
不能说“理解”之类的话。但是,夏尔也不知道该不该反驳。
但是,就在夏尔犹豫不决的时候,黑尔萨斯“呼”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吗?”
“啊,没有。”
夏尔想了想,问道。
“那么,刚才……伊米利克看到第一个人时说的,‘可怜’是指什么意思?”
“很可怜吧?”
黑尔萨斯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说道。
“他本来可以死在剑下的,但他却只能以那样的方式死去。如果他再多一点勇气,就能高尚地死去了。”
或许,科萨本人丝毫没有这种觉悟。黑尔萨斯现在说的话,科萨完全无法理解吧。
“那么,伊米利克大人是不是以为,只要死在剑下,大家都会很幸福?”
“不是吗?”
“当然不是!大家都不想死,一般来说杀人都会可怕!”
“呵呵呵。”
黑尔萨斯笑着,一副想说什么蠢话的表情。
“只要是人……不,只要不是神,不管是谁,最后都会死。西托尔,那么你想怎么死呢?”
“什么?”
“衰老吗?自己不能做到任何事情时,只想躺在床上死去?还是生病?头痛和腹痛困扰着,吃了苦药又吐出来,半夜也睡不着,流着恶心的汗……你想呻吟着死去吗?”
“啊这……”
夏尔的目标是长生不老。所以,这两种都想拒绝。
但是,一般人也会说同样的话,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死。
“都不喜欢吗?”
“那还用说!”
“但是,总有一天会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如此。”
“逃避这种理所当然的生活。西托尔,疯狂的是我吗?还是你?”
“可是……”
疯狂的正论。
确实如此。就算是夏尔,也不能保证能够长生不老。
如果有一天会死,自己想怎样死?对于已经确定的未来,既没有任何展望,也不采取对策,更不努力。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也没有比这更被轻视的事了。
“这个嘛……就是那个啊,如果能在夜里安静睡觉的时候,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呼的一下死掉,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西托尔,真是岂有此理的谬论!你并没有为了成为那样的人而努力吧?那只不过是逃避死亡罢了。”
“唔。”
正确。
虽然是对的,但还是很偏激。
那就是彼岸的思考方式,而不是生者的想法。
“剑就好。剑……无论是生是死,都能给我一切……”
活着的时候带来财富和荣耀。在临死的时候,它会带给持有者骄傲和安宁。
好吧。
即使夏尔不能理解。
黑尔萨斯就是这样的人物。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今后也会这样。
但是……
“算了,西托尔,说不定你以后也能理解。先不说这个了。”
黑尔萨斯转身对夏尔说道。
“我可以保证,你的本事很可靠。我会去和罗斯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升职。你的本事,在战场上也要充分发挥作用。”
“是。”
“好了,废话多了。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了。”
夏尔行了一礼,转过身,手搭在门上。
……但是,最后还有一件事。
虽然知道这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但夏尔还是忍不住问了。
为什么要把这种生活方式强加给别人呢?
“伊米利克大人。”
“什么事?”
“你知道林加村吗?”
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话一出口,夏尔的心就像敲响了警钟。
为什么说了不该说的话。
即便如此,如果不能听到黑尔萨斯的回答,夏尔就无法安心下来。
夏尔从很久以前就想确认。若非如此,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呵……呵呵呵,是吗?”
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夏尔回过头去,发现黑尔萨斯背对着窗户,光线很亮,夏尔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那个村子的人吗?”
“……那里有我认识的人。”
“是吗?”
仅此而已。
夏尔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种感觉。
杀了那么多?怎么能采取这么淡定的态度?
夏尔不由得开口叫道。
“在那个村子里的都是普通的农民!不是战士!是农民!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杀人!”
“噗……哈哈哈哈哈。”
黑暗中,黑尔萨斯露出洁白的牙齿,滑稽地笑着。
“你真有趣,到底有几个面孔?”
“伊米利克大人,请回答我。”
“好,我来回答你吧。伯爵拜托我这么做,仅此而已。”
就这样?
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夏尔继续说道。
“……放火烧村子的筒仓的也是你吧?是用那个魔法做的。你知道那样的话,村子里就会陷入饥饿状态,明知如此还故意做了。”
“哦?”
黑尔萨斯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有趣的表情,在房间里无声无息地走着。
“你连这个都知道?”
“从远处监视村子,你把去找伯爵陈情的村长等人痛打一顿,把他们赶了回来。之后,还有人企图逃离村子。”
“西托尔,你说错了。”
黑尔萨斯竖起一根手指,指出。
“我没有把他们赶回去,我之所以把村长打到那种程度,是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我战斗。但是我说过,只要你拿着剑战胜我,我就都听你的。结果,三人中只有一人接受了提议。”
“就是那个大块头。”
“你记得很清楚吗?没错。不过,那是一个连剑术都不懂,只知道以块头取胜的对手。”
是吗?
原来如此。
那天,那个时候。
浑身是血的村长叫嚷着。
一个比谁都残忍,比什么都可怕的男人带着士兵们,堵住了林加村的出口。
大家逃不掉的,没有食物,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们没救了。
事实就是如此。
“是吗……真是令人吃惊……”
黑尔萨斯一边走近,一边喃喃自语。
“没想到那个村子里还有幸存者。”
“……啊!”
可恶。
虽说夏尔很在意,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了。
但这里已经是出口了。只要冲出去就是游廊。从那里跳过去就能变成鸟儿飞走。
“别那么害怕,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做个了断?”
“哼!”
“如果有不满,就用剑来表达,剑也有这种力量。”
和夏尔正好相反,黑尔萨斯从容不迫。
“但我不会说错话。西托尔,为了未来,忘掉无聊的过去吧。”
“未来?”
“没错。”
黑尔萨斯直视着夏尔,说道。
“很快……这里,埃斯塔-福林斯蒂亚王国就会掀起战乱的风暴。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会发生一场席卷所有西方诸国的大战。”
你说什么……!?
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吗?伯爵呢?
不,那个肮脏的男人怎么会有那种野心?
“不过,那是后话了,虽然我们正在进行准备,但是如果不先解决眼前的战事,那么这个梦想就无法实现了。”
“……梦想?”
战争,杀戮,这是梦想?
确实,对黑尔萨斯来说或许是这样。但是,伯爵一定不明白吧。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没错,这是我的梦想。西托尔,没有比为了某事而挥舞的剑更无聊了……这座城堡里,也有不自量力的野心家,他是不懂得剑的喜悦的笨蛋。但是,多亏了那个家伙,我才能再次站在梦幻般的舞台上。”
罗斯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难道伯爵也被巧妙地操纵了吗?
“很美……总之,很美。在生死之际,在那里闪耀的剑。”
黑尔萨斯那陶醉的眼睛闪闪发光。
为了那扭曲的欢喜,即使牺牲很多人。他的心里也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所以你跟我来吧。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黑尔萨斯露出疯狂的笑容。
“就把你的剑指向我吧。试试用剑杀死我,如果你能做到,我随时都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