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摆脱了色情宅邸,有了新的发展。
格鲁比宅邸外的场地,靠近北边的正门附近。
宽敞的中庭里放着四匹马拉的马车。可以看出,这些都是健壮的、高质量的马。
在阴沉的天空下,初冬的空气依然很冷。科普特位于高海拔地区,所以会更冷。
“伊帕!别磨蹭了!”
“是、是的,我回来了!”
面对格鲁比的斥责,被称为伊帕的男人惊慌失措地回应。
夏尔见过他。他是以前夏尔被迫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和艾薇一起陪着格鲁比的男人。
“那么……”
格鲁比依旧拄着拐杖,转过身来。
“看来,我们该告别了。”
“是。”
“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多撒撒娇。”
“格鲁比先生,那个……”
的确,他不是那种请求就会吝啬的人。但是,向这么可怕的男人求情,事后会得到什么回报呢?
不,是之前的问题。
“真的不需要吗?苏不行吗?对你来说,她还是年龄太大了。不过,也有更年轻的姑娘可以选择。”
格鲁比好像是想把一个女仆送到普利斯的家里。或者说,女仆兼夜晚的对象。
夏尔当然会拒绝的。
“不是这个问题,格鲁比先生。”
“能有什么问题?”
“呃……”
跟这家伙谈有无性欲,毫无意义。格鲁比坚信所有男人都有和他一样的冲动,所以没有说服的余地。
“……艾薇一定会生气的。”
“艾薇?”
“在出发之前她还在想自己是没用呢,还是不需要呢,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
“事实就是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不,可是……”
“哈哈哈!”
格鲁比带着愉快的微笑说道。
“夏尔,我现在就要预言……你一定会一辈子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绝对不会错。”
“也许吧。”
“这不是笑话吗?那样一来,你就变成戴着项圈的狗了!哈哈!”
格鲁比毫不留情地对着一脸苦相的夏尔笑了起来。
“那么……”
格鲁比摇晃着宽大的萨哈利亚式长袍,把手伸进怀里。
“那就没办法了。除了女人,我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哎,那是?”
哗啦的一声。
在格鲁比左手边,有一条细细的银项链。而且,顶端还有一颗紫色的宝石。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在附近的商店买,也不会超过五枚金币吧。”
从宝石的大小来看,或许也是如此。
格鲁比走近夏尔,把它挂在夏尔脖子上。
“这点小事,你就默默地收下吧。只是个纪念品而已。”
“啊,谢谢。”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魔法道具吧?
乍一看,好像只是普通的装饰品。
“你有什么好防备的?……我听薇薇安说过,每个来自收容所的孩子都会得到一枚海蓝宝石胸针。”
“是的,我也是从米尔克先生那里得到的。”
“果然,所以我也要把自己最喜欢的宝石送给你。”
看来,这次的礼物是表里如一。
虽然是个小心也不为过的对手,但错误的警戒或许是失礼的。
虽然只是乍看之下,但无论是锁链还是普通的银,形状也不像是在模仿什么魔法文字,宝石中似乎也没有这样的装置。
“紫水晶是士兵的象征。有危险和成功这两种面孔。只要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就会有收获。”
格鲁比慢吞吞地把手搭在夏尔背上。因为腰围太粗,自然而然就成了拥抱的姿势。
他一边把项链挂在夏尔脖子上,一边轻声说道。
“做决定要趁早,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夏尔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但是,从夏尔身上移开的格鲁比,却像是在享受夏尔的动摇似的,只是咧着嘴笑而已。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格鲁比大人,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接下来由你负责,把夏尔从布拉姆一路送到普利斯。”
“是!”
那个叫伊帕的懦弱男子趴在地上回答。
确实,在普通人看来,格鲁比是一个可怕的人。就算是夏尔,只要一松懈,也会被吞噬。
“哎呀,糟了,差点忘了。”
“有什么事吗?”
“不,夏尔,我的意思是你回到普利斯之后。”
格鲁比露出暧昧的笑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是不寻常的。不管别人如何,自己就是自己。不管谁说什么,都要坚持自己的意志。格鲁比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是。”
“艾薇是个可怜的女人。哪怕一点点也好,对她好一点。”
关心别人的话?
而且还是对自己手下的女人?
夏尔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
“那就保重了。”
格鲁比从旁边向坐上马车的夏尔挥手。
直到最后,格鲁比对夏尔还是很友好的。
“是的,谢谢您做的一切。”
听了夏尔的话,格鲁比眯起眼睛。
“啪!”
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伊帕开始骑马了。眼前的大门打开,马车冲出了宅邸。
眼看着格鲁比那绿中带灰的城堡般的宅邸渐行渐远。
快速行驶的马车毫不留情。夏尔站在担任车夫的伊帕身后,凝视着流动的风景。
右手边已经可以看到北门附近的广场了,还有无数的小屋。为了配合蓝玉集市而带来的商品,大概都堆在那里。
就这样,马车抵达科普特市的北门。和进去时不同,出来的人并没有那么拥挤。更何况是格鲁比的手下,检查也是最小限度的。转眼间就通过了。
出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排队等候的队伍。既有马车,也有背着行李站着的商人。那些想在最后一刻冲进科普特的人。但是,这种行动迟缓的商人,是不可能做成一笔好买卖的。
出发一个小时左右,到了中午时分,商人的队列也中断了,只剩下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
虽然已经过了高地,但景色反而更显得荒凉。
在东方的另一端,可以看到深绿色的森林,远处可以看到群山。这座山脉一直绵延到布拉姆地区附近。
对面是被光和水点缀的埃塞地区,那是夏尔被米尔克养大的地方。然而这一边却是杀气腾腾,寒气逼人。
生长在马车驶过的公路旁,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枯萎的草,上面沾满了土黄色的沙子。稍远的地方有一片很高的草原,也许是季节的关系,草地呈现出墨绿色的。每当风吹过,便毫无滋润,只听得见沙沙的摩擦声。
向西面望去,依然可以看到远处的森林。埃斯塔-福林斯蒂亚王国的中心只有森林,小村庄散布在其中。这一侧的森林也是暗绿色的,感觉不到生气。
“嗯。”
从车夫座位上传来一个客气的声音。
“夏尔少爷,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伊帕明明比夏尔年长许多,语气却显得十分不自信。
“直呼其名就行了,伊帕先生。”
“是、是吗?那、那我们就轻松地聊聊吧。”
因为驾驶马车需要看着前方,所以伊帕没有看向这边。为了不输给马车的隆隆声,他提高了嗓门。
“那个,不好意思,今天要露宿街头了。”
“是。”
“要到目标地点,得抓紧时间了。中午也不能好好休息,我想就这样让你在里面吃。”
“伊帕先生,这样就好,你不必多虑。”
“那么,你把那个包拿出来,打开后面的纸袋。”
夏尔打开一看,里面还放着残留着温度的面包,其中夹着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和蔬菜,看起来非常美味。除此之外,还有像是点心面包之类的东西。因为各有两个,应该是自己和伊帕的份吧。
另一个包裹里有一个陶瓷水壶,里面装着果汁。
“这里有两份,伊帕先生也是现在吃吗?”
“嗯,那么,不好意思,能帮我拿到这里来一下吗?”
于是夏尔小心翼翼地穿过摇晃的马车,在他旁边的车夫座位上坐了下来。
“就是这个。”
“哦,这次的面包不错。”
“这次不错?难不成质量会有变化吗?”
“会的,平时只会提供普通的黑麦面包。”
说着,伊帕灵巧地一只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拿起面包。吃了一口,用力点头。
“嗯,好吃!”
看到他满脸雀斑,高兴地微笑着,夏尔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的那份,如果可以的话,你要吃吧?”
于是,伊帕慌忙松开缰绳,啪嗒啪嗒地挥动手掌,否认了。
“怎么可能!要是事后被发现了可就糟了!”
“伊帕先生,缰绳!缰绳!”
“哇!”
感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伊帕马上拾起缰绳。就那样,他平静地对手上的面包再来了一口。
“伊帕先生,你果然害怕格鲁比吗?”
于是,伊帕嘴里还塞着面包,额头上挤出皱纹,夸张地点了点头。
“那还用说!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多年了,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虽然夏尔知道他是个好人,但这样是不行的。在那个清浊并吞的妖怪般的格鲁比面前,伊帕只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这么说,你们已经相识很久了?”
“嗯,是啊。虽然完全没办法出人头地,但也算是老资历了吧。”
“也有出人头地的人吗?”
“当然。格鲁比老板会把分店交给我们,因为在萨哈利亚那边就有很多。但是,对我来说,‘把工作全部交给你,对你来说还早了一百年’。”
嗯……
说着说着,夏尔总觉得自己能明白原因了。
“真好啊,夏尔,你当了三天的‘客人’吧?一定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还被可爱的女孩子包围着……啊,真好啊。”
人倒是不错,不过嘴巴看起来不紧。对眼前的快感和不快很敏感,似乎无法对未来有远见,所以格鲁比也不能把真正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吧。
……不过,对夏尔来说或许是好事。
“这么说来,伊帕先生,你知道艾薇吗?”
“啊,艾薇?呃,是谁来着……因为那里的女人太多了。”
“大概一年半前,你不是和格鲁比先生去拍卖奴隶吗?那个时候和你在一起的,戴着眼镜的女人。”
“嗯……啊!你是说那个可怕的女人?!”
可怕吗?
那个笨蛋艾薇?
“呃……那么,你知道薇薇安是谁吗?我也是那个时候被拍卖的,她是在我之前售出的黑发女孩。”
“那个我记得,毕竟老板出了两万枚金币呢。”
“那就不会错了,当时和你在一起的女人。”
这么一说,伊帕明显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表情像是在呻吟。
“如果是那家伙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在我家。”
“咦?!是吗?我还在想她最近不在老板附近,原来到你那里去了!?”
显然,他并没有被告知艾薇的行踪。
不,比起这个。
“对了,刚才你说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是的。她很恐怖的。我也经常在老板附近工作,但是一有什么事,她就会狠狠地瞪着我,而且沉默寡言。我经常担心她会杀了我呢。”
“沉默寡言?”
“除了必要的事情,其他一概不说。再说,那本来就是老板的保镖。”
果然如此。
也就是说,伊帕也知道艾薇作为暗杀者的样子吗?
“伊帕先生,难道你看到艾薇的战斗了吗?”
“啊……”
伊帕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小声对夏尔说道。反正在这样的马车上,夏尔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偷听。
“我说,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嗯?当然可以。”
“我以前看到过。”
据伊帕所知,艾薇担任格鲁比的护卫大概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暗杀者曾被派到格鲁比那里。
“我已经不顾一切地扑在老板身上了。”
似乎是被从旁边出来的艾薇说了句“碍事”,一把抓住他扔到了那些袭击者面前。于是,艾薇迅速用飞刀杀死了一个失去了平衡的人,对另一人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割断了敌人的颈动脉。就在这时,大量喷出的血液落在伊帕的脸上……他似乎就那样昏过去了。
“真是的,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真是场灾难啊。”
“不过,现在老板的护卫好像又有别人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见过。”
“哦……”
夏尔也没看到类似的人物。换句话说,格鲁比在面对夏尔和可汗时,完全没有戒心。
或者,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潜伏着护卫也不一定。
“不过,这么说来,艾薇来找格鲁比顶多是一两年前的事情。”
“不是的。”
“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艾薇,大概是十年前吧。”
那是他刚成为格鲁比的部下不久的时候。为了某件事,目的地是王国西南部的苏迪亚附近的村庄。格鲁比一行乘坐马车沿着海边的道路前进,那天他们本来计划在附近的一个小渔村里过夜的。
然而,他们的到来可能晚了一天。
“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最多不超过十间的木造房屋,只不过所有的东西都被烧焦了。快到海岸附近的村子中心时,一股骇人的尸臭让人不得不转过脸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内脏都倒了出来。蜷缩在燃烧房子里的,是已经半炭化的老奶奶。虽然没有任何伤痕,但很明显是溺死趴在地上的少年。
其中,有个女人一脸空虚地坐了下来。目测的年龄,比当时的伊帕稍微小一点。十五岁左右。身上几乎没有衣服,到处都是破洞,而且还沾满了血。她的膝头,抱着一团黑红色的肉块,她只是无所事事地凝视着大海的另一边。
“发生了海盗袭击。”
当时,比现在更多的海盗聚集在内海。他们不仅袭击大型商船和沿海城镇,也有粮食补给等目的,很少会抢劫这些小村庄。
不过,能够发展到这种程度的杀戮,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他们是一群特别凶残的人。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格鲁比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时至今日,陆上商人经常带着一群人,带着武器去打击海盗和土匪。有时也会雇佣冒险者。
如果他们早一天到达这个渔村,海盗也许就不会为了避免损失而冒险发动攻击了。
也就是说,运气不好。
“我不觉得在那种地方有什么好扎营的,可是老板却说要在附近过夜。”
格鲁比的眼睛里映出一个蹲着的女人的身影。他一个人走过去,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一行人那里,命令他们扎营。
第二天早上,那个女人被带上了马车。即使被搭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她连饭都不肯动,在强烈的催促下,终于吃了一点。
“嗯,大概在老板那里待了半年左右吧。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好几年都没见过了。最近她才回来,做了一年左右的护卫,然后又消失了。原来如此,她现在在普利斯。”
或许对伊帕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但是,对夏尔来说……
晚上,夏尔站在伊帕准备的篝火前,陷入沉思。
在拍卖会上,格鲁比去拜访普利斯的时候,艾薇确实和伊帕说的一样。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像冰一样冰冷的刀具,正是这样的印象。
但是,后来作为自己的助手来到这里的她,却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面貌。先是对自己用敬语谦虚了,做出亲昵的动作。一开始夏尔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但是,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和城里的大家和睦相处的样子,夏尔就知道那绝不是伪装。
然后,尽管夏尔很不情愿,但艾薇总是开玩笑以妈妈自称。
她独自一人坐在海边。
所谓抱在膝盖上的东西,恐怕是……
夏尔抬头仰望。这是个多云的夜晚。与此同时,星星在闪烁。
想也没用。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