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这次船员们的死亡都是你的错。进一步说,是自作自受。这不是船员的问题。子爵家能保证他们的生活和收入吗?他们都是些只顾着依赖,且毫无觉悟和责任感的家伙!”
就是事实本身吧。
伊弗洛斯什么也没说。
“去年绑架大小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传闻,那也是一群娇气的侍女们干的事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合适的人才吗?”
“没错。”
伊弗洛斯低声呻吟。
“你应该已经知道子爵家的历史了。”
“……嗯。”
“二十多年前,上一任维蒂子爵来到王都,得到了官职。那时,在身边的只有从乡下托维蒂亚带来的随从。”
他倏地站起来,望向窗外。
“他们原本是有交情的乡下贵族的次子、三男的子孙。除了会读书写字之外,其他如你所见,都是普通的乡下人。尽管如此,气度却很小。我被上一代提拔为执事时,也曾有过很大的抵触情绪。”
不知何时,他的视线转向了夏尔。
“作为我们家,不能舍弃自古以来的臣子,也不能冷待他们。所以,必然会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们。”
“所以,你才让梅克当船长?”
“即使不是梅克,也有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情吧。”
那么,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
“像弗吕米先生那样的人,在其他地方找到不就好了吗?”
“这样的话,就无法保持对子爵家的忠诚了。”
“所以,你才让弗吕米先生和这里的人结婚,对吧?”
“这……”
伊弗洛斯一时语塞,然后说道。
“是我的失败。”
“有什么失败的?弗吕米先生就算有不满,也还是做了该做的事。”
“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因为我的不明,让这两人变得不幸。”
“……你在说什么?”
对此,伊弗洛斯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别问。”
“为什么?”
“知道这件事不是好事,就不要再把这件事当作话题了,即使是为了弗吕米。”
被这么一说,夏尔沉默了。
伊弗洛斯再次在夏尔面前坐下。
“你早就知道了吧?”
那样子就像一个疲惫不堪的老人。
"所以我才花了那么多钱把你买下。"
不仅如此吧。把弗吕米这样的人招来也是,还请来了雇佣兵时期的副官卡恩。伊弗洛斯一直为子爵家的人才枯竭而烦恼。
“但是……今天我明白了,你似乎不是一个忠诚的人。”
“也不是。”
不过,夏尔的诚意,取决于对方对自己表现的态度。
“换句话说吧。想要控制你,似乎是不可能的。”
控制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是那样。
夏尔在想,如果要暗杀自己的话,伊弗洛斯应该也能做到。
但是,靠威胁让夏尔服从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受不了,夏尔就会夺取别的肉体,逃到很远的地方。那样的话,谁也追不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米尔克如此强调一名奴隶的价值。不过,什么事都没有。”
伊弗洛斯露出讽刺的笑容,低下头,像是在表达深深的失望,又像是自嘲。
“你确实很能干。在这个年纪做着让大人都汗颜的生意,厨艺也很好。是一流的药剂师,而且还能对抗海盗。
既然如此,米尔克为什么要放弃你呢?很简单,再怎么能干,也不会产生利益。因为你也不会服从任何人,总之是无法控制才放手了。”
“不是的。”
米尔克送走了夏尔,但是,那不只是夏尔。
出于某种原因,他只能以奴隶商人的身份来拯救贫困的孩子们。
“有什么不同?”
“只有服从的人才能带来利益吗?”
听到夏尔的这一句话,伊弗洛斯睁大了眼睛,盯着夏尔的脸。然后,浮现出讽刺的笑容。
“你是说要看交易吗……那你想要什么?金钱?还是身份。”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不过,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知识和经验吧。”
听到夏尔的回答,伊弗洛斯收起笑容,又摇了摇头。
“买下你,也许是我的失态。”
被那么说也没办法。
确实,在花了数千枚金币的他看来,肯定是很想得到结果。
所以,要付出和收获。
“要是你觉得我有价值的话,相应地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就可以。我看了那个之后决定怎么办,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哼。”
伊弗洛斯面无表情,靠在了沙发上。
“知道了,你该走了。”
夏尔站起来,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夏尔。”
就在夏尔把手放在门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伊弗洛斯的声音。
“……去年绑架大小姐的人是谁?”
还没忘记吗?
也许,从那以后,自己就一直是他的监视对象。
夏尔摇了摇头,说道。
“要是我知道,当初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实际上,夏尔知道的也只是信息中的一小部分。
图达,吉姆。即使说出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到达主谋。
但是,接下来的问题让夏尔更加紧张了。
“那么,是你把大小姐带回来的吗?”
夏尔想说“不”,又作罢。
绑架是肯定的。因为找到了协助绑匪的人。然而,却没有找回的人。
但是,一般来说,没有人在立下这样的功劳后不主动申报。
也就是说,基本上暴露了。保持沉默的,要么是绑匪一方的人,要么就是救出了大小姐,却有理由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人。
“……失礼了。”
以金币和从奴隶中解放出来为代价,换取自己的秘密,实在不划算。
所以夏尔沉默了。谁会认同是自己救了大小姐的愚蠢想法呢?
如果只是在伊弗洛斯的脑子中,可以随心所欲地猜测。
“哎呀,你终于回来了。”
弗吕米在走廊的另一头等着。
“没事吧?夏尔。”
“完全没关系。”
“是吗?你可真厉害。”
就这样,两人一起走在走廊上。
“接下来要去哪里?弗吕米先生。”
“那是最不舒服的地方……”
弗吕米带着夏尔去了仆人楼的地下室。在那里放着在这次事故中死亡的六个人的棺材和……遗属们在等在那里。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今天最糟糕的工作。
夏尔和弗吕米的任务,就是把遇难船员临终的情况告诉他们。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夏尔被哭泣声和怨恨的视线包围,感到无比压抑。
但是,考虑到遗属的心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即便如此,夏尔还是很佩服弗吕米的口才。
在等待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剧本吗?
在他的故事中,虽然梅克不够成熟,但却是个认真的船员。在穆斯塔姆的最后一晚,他自掏腰包请朋友们喝酒。
当然,是在普通的酒馆里。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时,拼命指挥,但不幸触礁。据说被海盗包围时,为了保护其他船员,敢于站了出来。
名叫梅克妻子的侍女,流着泪问道。
“那么……那个人最终说了什么?请告诉我。”
“啊这……”
“我很想知道!弗吕米,拜托你了。”
见此,夏尔欲言又止,但弗吕米毫不犹豫。
“你冷静点。”
“是、是的。”
“他受了重伤,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我听到他说:“玛格丽特,对不起,祝你幸福。”
“呜……哇啊啊!”
“即使是有那么大觉悟的男人……最后还是会担心妻子吧。”
“嗯……哇啊……”
夫人就这样剧烈地抽泣着。站在旁边的中年女性,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
“谢谢您!”
向弗吕米低头行礼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上了年纪的男人。好像是梅克的父亲。
“儿子坚持到了最后呢。”
“真是太可惜了。”
这样说着,弗吕米表情微妙地低下了头。
离开遗属身边,走出宅邸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弗吕米先生。”
“嗯?怎么了?”
弗吕米一脸轻松的走着,夏尔把目光投向那边。
“弗吕米先生居然能说出那么多话……”
“已经习惯了。”
“但是,我记得梅克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和福林人和哈萨莉亚人的混血女人做了’吗?”
“哦,你记得很清楚啊。”
弗吕米眨着眼睛说。
“可是,我的耳朵里是那样‘听到’的。我只是这么解释的,夏尔。”
“嗯。”
人生有时需要漂亮话。
只是……
夏尔怀着无法释怀的心情,回到了家。
“欢迎回来!夏尔!”
夏尔刚一打开家门,艾薇就冲了出来,伸出双手抱着夏尔。
就这样,她蹭了蹭扑倒石质地板上夏尔的脸。
“等、等一下!”
“时隔一个月的夏尔啊~”
“快、放开我。”
“嗯——我都想舔遍夏尔全身了。”
“我没洗澡,很脏的,所以放开我。”
好不容易逃脱了她的束缚,夏尔松了一口气。
“因为很辛苦。”
“嗯。”
“让我休息一下吧。”
“嗯,不过,在那之前……”
“什么?”
“礼物。”
说着,她伸出双手。
“唔……这个嘛。”
“诶!没有吗!?”
她夸张地向后仰了仰。
“不,我买了……”
夏尔一边说着,一边从背袋里取出一个压扁的袋子。
“遇难的时候,大家都吃了我的椰枣……”
夏尔摸索了一下袋子里。
“咦,怎么回事?难道……”
夏尔惊慌失措地翻转过来,在袋子里摸索。
这时,手里有了触感。
只有一个。拇指大小、暗红色的干椰枣。
“留下来了。”
“哇!”
艾薇迅速地夺过了那个。就这样,用双手捏着,送进了嘴里。
在吃下椰枣后,她叹了口气。
“好甜!”
夏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事到如今才有了实感。
自己重新回到了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