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环顾了一下现在的环境。
在过去住了三年半的收容所里,除了刑罚房以外,没有单间。
不过,每个人都有一张床,这有助于确保个人空间。
这里没有那个,窗边放着一张能让几个大人躺下的大床,这个房间里只有床和在其另一边的衣柜。
那么,个人的私人物品要放在哪里呢?答案是床底下。
把床板拆下来,那里可以容纳一些东西。
那么,衣柜里放着什么呢?
“怎么,你还没换衣服啊,快点。”
“是。”
夏尔回过头,回应了向自己搭话的青年。
然后,夏尔离开窗边,慢吞吞地走近衣柜。
里面的是服装,就像所谓的西装一样。就是那个稍微有点奢侈,这也可以说是平时穿的衣服。
“要是迟到可就麻烦了。我要去别的房间巡视,你快一点。你一个人能去中庭吗?”
“可以。”
“好的,再见。”
见到夏尔点头后,青年就快步离开了。
夏尔叹了一口气,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衣服。闪闪发光的设计,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漂亮的状态。
伤痕、开线、明显的污渍自不必说,光是出现皱纹也是个大问题。因为这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换完衣服后,为了慎重起见,夏尔会站在设置在衣柜和床之间的镜子前。领结稍微歪了什么的,即使是这种程度也会被人盯着看。
“好,没问题。”
还有一点余地。夏尔这么想着,正要从房间出来的时候。
砰!听到推门的声音,几个少年冲了进来。
“糟了!……喂,夏尔!太碍事了,让开!”
幸亏自己事先换好了衣服,夏尔立刻退到一旁。
这里也是合住的房间。而且和收容所不同,总是塞满五六个人。
关于这点,夏尔从一开始就在收容所就受到优待。
米尔克的收容所也有大房间。但是,当时有一个叫维克斯的小鬼。所以考虑到对于不到三岁的孩子来说无法忍受欺凌,而给当时的夏尔安排了房间。
现在的这个房间面积足够大。如果只是睡觉的话,即使五个大人也能解决。但是……
“喂,夏尔!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中庭。
子爵家的仆人,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到主人面前打招呼,严禁迟到。
“我先走了。”
“喂……喂!站住!只有你先别走!”
不得不说处于非常遗憾的状况。
在这个大房间里的并不只有少年奴隶。大部分是仆人的儿子,就这样在子爵家服侍。因此,同房的前辈们都不是奴隶。
是因为这个吗?他们的精神年龄太小,做出这种举动也不奇怪。不,倒不如说这种程度才符合年龄。
米尔克对孩子进行了仔细的挑选,之后也进行了严格的训练。尽管如此,还是会出现像维克斯那样的人,但维克斯也并非真的愚蠢。对前途莫测的自己感到悲观,这种程度的智力是有的。
但是,说到这里的仆人儿子,情况几乎处于完全相反的状况。将来的工作岗位已经基本确定,而且是在贵族宅邸里当仆人。他们充分了解这一得天独厚的地位。
如果有机会和屋外的孩子们玩的话,那就一目了然。面对一般家庭的孩子,他们时常摆出一副老大的架势。
因此,他们没有紧张感。也不求上进,只是孩子。
不,他们只是渐渐养成了自大坏脾气的孩子。
“为什么?”
“如果只有你没迟到,我们会被骂吧!”
没错。
明知道有早会,还在到处闲逛,大概是在宅邸外面乱窜吧。夏尔很清楚他们的日常活动。
“所以,好吧!在这里等着!你是奴隶吧?那就应该听我们的话!”
他们也清楚夏尔的身份。而且,即使不能因此歧视,也会被区别对待。
“我很害怕。”
“什么啊!”
“我是奴隶,没有被大家那么受重视。大家稍微迟到一点也没关系,但是我会被赶出宅邸。所以请让我去。”
其理由,这只是夏尔的推测……
首先。自己虽然作为奴隶买下,但不久后有可能被解放。当然,前提是要继续为子爵家服务。这样一来,与原本不是奴隶的仆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又会如何呢?
如果因为是奴隶而被轻视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一旦处于对等地位的原奴隶们,之后就有可能与其他的人产生对立。宅邸里留下纠纷的种子是不可取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直不解放就好了,但这样一来,就不能期待奴隶作为仆人的品质了。在一直被轻视的环境中,没有机会摆脱奴隶的境遇。
这样一来,无法期待奴隶的忠诚感,即使找到了有能力的奴隶,恐怕也无法充分利用。
虽然也有动力的问题,但是如果一直是奴隶的话,连一纸合同都签不了,更别说委托重要的工作了。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话,在幕后像这样把身份的差异摆在眼前的情况也有。夏尔每天的压力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明明面积应该很充足,那些孩子却都挤了过来。
因此,夏尔只能蜷在角落里睡觉。现实就是这样。
嗯,还有一个原因。这位当家好像也理解……
“可是,我们会被骂的吧!”
“快点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其实已经快不行了。看来他们也明白这一点,夏尔的一句话让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沉默着加快了准备。
反正都来不及了,还不如多找几个共犯。
但是,如果有可能赶上的话,还是快点比较好。
在确认他们的视线不在这边之后,夏尔悄悄地向走廊走去。
站在中庭的石板上,这一整块就是一个人的空间。
排队的顺序也都规定好了。一般来说,像夏尔这样新来的人应该排在后面才对,结果却被安排在了前面。
不过,孩子还小,站在后面的话,即使站在露台上也看不见吧。
不远处,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因为周围很安静,所以声音很响亮。
意识到气氛,即将迟到的孩子们屏住了呼吸。
在穿着西装的状态下跑步是被禁止的。可能会摔倒,弄上污渍或者弄破。
鞋上沾了泥也不行。更进一步说,衣服上沾上汗臭也是不太好,送去洗衣店的日子是固定的。
额头上冒着汗珠,表情怪异的孩子们慢慢地走下中庭。大人们直视着前方,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
但是,什么也没说。这里不允许说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主人就会出现。
夏尔也没有和他们不对视,只是若无其事地盯着斜上方白色的露台。
这时,窗帘被拉开了。从巨大的窗户对面,出现了五个人影。
一个人是子爵家族的族长,萨菲斯·恩拜奥·维蒂。年仅三十一岁的他,就被委以管理港口城市普利斯的重任。
萨菲斯是个长得像画中人一样的帅哥。在明亮耀眼的茶色头发下,是一张五官分明的脸,身穿着有品位的黑色燕尾服,在外人看来也是非常漂亮,营造出了一种精英贵族的氛围。
站在旁边的是其妻子伊莉亚·英格·布罗凯德。二十八岁,也相当漂亮。因为有卢因人的血统,所以她的头发是厚重的金色。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粉红色礼服,看她的表情,就觉得很合适。看上去非常稳重、温柔。
站在她脚边的是子爵千金莉莉安娜,五岁。遗传了母亲的金色卷发。虽然看起来有点怯懦,但是非常可爱。
被母亲牵着手,呆呆站在那里的是才两岁的威廉,这是遗传了父亲的茶色头发。
站在他们一家背后的,是这座宅邸的执事伊弗洛斯。来到宅邸后一段时间后夏尔才知道,伊弗洛斯果然是卢因人和萨哈利亚人的混血儿。
在埃斯特-福林王国的西南方向,南部内海的尽头是萨哈利亚、帕西斯、福林王国各势力互相冲突的纷争地带。伊弗洛斯出生在那里,理所当然地置身于战斗中,并崭露头角。不久后被前代子爵发现,开始服侍。
伊弗洛斯粗略地环视了一下仆人的脸。仅凭这些,应该就能掌握了所有人的状态。对于快要迟到的孩子们,事后一点会进行说教。
萨菲斯像是打断了面无表情的执事似的往前走了去过。于是,全体仆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喊道。
“主人,早上好!”
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这个时候,低头的角度过浅或弯腰的时间太短,事后会受到警告。必须步调一致。
“大家早上好!”
爽朗的声音从上面下来。
这个仪式几乎每天早上都会重复。这是子爵对宅邸里仆人的关注和关心。
但是,夏尔认为事实并非如此。
萨菲斯悄悄地向右转。虽然他嘴里嘟囔着什么,但是站在露台下的夏尔听不见。不知何时,伊弗洛斯站在子爵旁边说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
然后萨菲斯转过身来,那视线一瞬间投向了夏尔。
萨菲斯发表了简短的演讲。
“多亏了大家,我才能每天集中精力处理公务。今天我也要前往总督府履行职责,但每次都能安心地出门。”
这是来自主人的感谢之词。出现这样的台词时,佣人就得稍微鞠躬,而且是把手放在胸前。这方面的动作,必须偷看周围才能记住。
“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这里游刃有余地发挥实力……那么——”
这时,子爵的视线又和夏尔的联系在一起了。
“今天,我想大家都知道,是关于成为你们新同事夏尔的故事。”
备受关注,让夏尔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或者说,萨菲斯从不训斥仆人,那是伊弗洛斯和其他干部的工作。
“他来这里已经一个月,对工作的地方已经很熟悉了。虽然也有他自己的努力,但我想也多亏了大家的支持。”
子爵本人一直扮演着温柔、善良的主人角色。
“夏尔,你也听说了吧?虽然这里有人出身于奴隶,在努力下获得自由民的地位,做着出色的工作。我希望你能考虑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的将来,今后也努力地工作。”
对此,夏尔深深地鞠了一躬。这里自己不应该发出声音,因为丈夫正在说话。
“为了保持王国的和平,还有很多工作必须做。虽然这里的大家没有直接的参与,但我希望大家在这里的努力,从结果上来说也是为了普利斯的人民。”
最后以漂亮话结束了讲话。
演说结束后,子爵一家回到房间深处。直到完全看不见那个身影,窗帘被拉上了好一会儿,仆人们才离开。
当然,放松地叹气或弓着背就出局了。,闲谈之类的也是。
不过,只要出了中庭,进入走廊,可以有一段对话的时间,但大家都不会这么做。总之,现在的夏尔只想快点把现在穿的漂亮衣服脱下来。
突然往旁边一看,刚才的孩子们被女仆长抓住了。委婉的说教即将开始。但是,与夏尔无关。
尽管如此,夏尔还是有些不舒服。每天早上,心情都不怎么好。
为什么会有那么浪费的早会?具体的指示、联络、信息交换都在其他的地方进行。从前世在公司的工作经验来看,夏尔觉得这些都是徒劳的。
不,好像有很多企业都有这种仪式,甚至形成了企业文化在传播。
当然,那个目的夏尔很清楚。
‘子爵大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主人啊。’
夏尔想代替他这么说。
对仆人宽容温柔。即使是奴隶也不分彼此地,他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位自由主义的主人。
而且,如果侍奉这种与主人、仆人距离较近的贵族,我们仆人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也许会得到疼爱。
但是。
在夏尔看来,这一切都只是表演而已。在来自现代天朝来的夏尔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
子爵总是以“为了国家,为了皮里斯的人民。”作为结尾。仿佛他的事情是次要的,只要能为社会服务就满足了。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站在更高的露台上说话呢?
关于服装也是如此。如果子爵一家想穿漂亮的衣服,是他们的自由。但是,为什么要让仆人们也穿上漂亮的衣服呢?
明明知道不能在早会上穿成平时的衣服,这就是那个。
这和米尔克在少年奴隶生日时叫到客厅的意思完全不同。现在的主人是毫无疑问的贵族,所以给大家施加压力、权威。再加上,主人这么珍惜大家,所以才给你们准备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大家要懂得感恩……
还有,恐怕……这是对一流贵族的自卑感。
这里有一个在维蒂子爵家被视为禁忌的话题。相当于宗家的冯·凯诺侯爵家就是其中之一。子爵也就是旁支,只是二流贵族。
正因为如此,维蒂家族裁好站在太子这边,介入权力斗争。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保持地位,更别说出人头地了。
这和冯·凯诺侯爵家坚守着自己的领地,与王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子爵……萨菲斯,在甜美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错综复杂的感情?优秀财务官员的父亲死后才两年,对萨菲斯子爵的评价还没有定下来。但是,想在这个贵族社会中生存下去,他有一个优势。他曾是太子的同学,而且,现在也是心腹之一。
正因为如此,他受到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同时,也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只依仗王室威望的卑鄙人物。姑且说是有从事军务的经验,以好成绩从帝都名门学校毕业的年轻精英。
本人隐藏着自卑感,却被周围的人羡慕。自然会想让自己看起来比实物更真实。所以夏尔认为,子爵装扮仆人也是其中的一环。
如果是真正富裕的贵族,所有仆人平时穿的衣服质量也能提高,根本就不会雇佣弄脏衣服的蠢货。因为较高的爵位和报酬,可以筛选人才。
在仆人面前扮演出色的主人,这本身也可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吧。只是,不知怎的,夏尔总觉得其中掺杂着子爵个人的喜好、愿望,有某种感情混杂在其中。
嘛。
不管怎么说,这与自己无关。
赶紧回房间换上平时穿的衣服吧,因为接下来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