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集市的前一天。夏尔吃完早饭,环视中厅,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气氛。既有匆忙,也有倦怠。
匆忙的真面目很明显,这次被拍卖的是将近十个孩子。一旦中标,他们将被当场移交给对方。所以,必须趁现在把少量的私人物品收拾进行李里。
虽说如此,最多不过是些换洗的衣服而已。
而且,因为是站在舞台上,总不可能保持脏兮兮的样子,所以他们赶紧洗了澡。
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再洗一次澡,但那时好像抽不出多少时间,也有从现在开始焕然一新的意思。
另外,夏尔还要去和在这里成为好朋友的其他孩子们告别,所以相当忙。
在那忙碌的工作中,有一位不察言观色的少年,是拿着木棍的科威尔。
“瓦里西!”
科威尔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但是,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为了帮忙而四处奔走的瓦里西,这次留了下来。因此,也不是完全没有余裕。
“怎么了,科威尔?”
科威尔两眼放光地喊道。
“教我剑术吧!”
在这个收容所里,没有机会教男孩战斗技巧。其中的情况和理由,科威尔也能理解。
在此基础上提出的诉求,就像小孩子天真烂漫地叫大人陪他玩耍一样,但是……
瓦里西听到这句话,停下手上的工作,背对着我对方,瞬间停止了动作。但是,回头一看,用带着阴郁的笑容回应。
“真拿你没办法。”
瓦里西带着科威尔前往中庭的一角,那里放着训练用的木剑。他拿起一把,又把另一把扔向了科威尔。
“打过来,我会看看你的水平。”
科威尔的表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扔掉棍子,双手握着剑。一看就知道是在坐立不安。
在用餐区域里,夏尔悠闲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爱丽站在他旁边。
“明明很忙……科威尔真的很笨啊。”
在一旁发出奚落声音的爱丽。
虽然这么说,但她好像打算站着在这里看比赛。
瓦里西用右手拿着剑,左手一直耷拉着。看着他这样端起剑来的样子,夏尔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一名身手不凡的剑士。乍一看,既有威压感,也找不到破绽。
“怎么了?”
瓦里西向动弹不得的科威尔搭话道。
科威尔是个完全没学过剑术的孩子,面对相当熟练的人,能做什么呢?科威尔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凶悍,无法动弹。
但是,这场比赛是科威尔希望开始的。而且,他也知道时间有限。
“喝啊!”
科威尔一边鼓足干劲,一边全力敲打木剑,瓦里西毫不费力地接受了那一击。
然后,上挑,在科威尔动作幅度变大的时候,瓦里西拿起木剑从侧面捅了过去。当然,没有花多少力气。不可能在即将拍卖给奴隶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那一瞬间,瓦里西的眼睛圆圆的。奋力地挥动木剑,本来一击失去了姿势的科威尔,用蛮力重新站好了姿势,猛烈地击中了瓦里西的剑。
而且,尽管是在这种状态下发出的一击,重量也已经足够了。瓦里西的右手被弹开,身体露出了破绽。
“喔喔喔!”
科威尔又举起木剑,向瓦里西扑去。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瓦里西用灵巧的步伐躲开攻击,并从侧面切入。然后,轻轻地将木剑附在向前倾斜的科威尔的脚下。由于太过用力,科威尔向前跌倒了。
当科威尔抬起头来的时候,木剑的尖端抵住了他的喉咙。
不过,科威尔似乎很高兴。
“好了,站起来把身上的土拍干净。”
瓦里西对刚爬起来的科威尔说道。
“科威尔,就连曾经是高级冒险者的我看来,你的水平也算出色。”
“真的吗!?”
“嗯。不像是六岁小孩的腕力,就这样锻炼力量的话,说不定能变强吧。”
听到这意外的夸奖,科威尔高兴得手舞足蹈。
但是,咦?瓦里西确实参加了晋升为高级冒险者的考试,虽然合格了,但是应该没有升级就引退了。
“我认为你不需要剑,与其说是不适合,不如说你没有必要使用它。”
“为、为什么!?”
“所谓的剑,是无力之人为了用不足为道的臂力也能打倒敌人而制造的武器。剑就是这样的工具。但是,相应地,弱点也不少。既有卷刃的情况,也有根据盔甲的形状,被弹回去的情况。”
瓦里西一边回收科威尔的木剑,一边继续说明。
“像你这样腕力过人,普通地使用打击类武器就行了。单纯有重量的攻击,很难应付,威力也大。与其学会小手段,不如先锻炼身体吧。”
科威尔目光炯炯地听着瓦里西的话。
和夏尔一起凝视着那种情况的爱丽,小声喃喃道。
“明明……不可能成为骑士的。”
那里没有了往常的开朗,爱丽的脸上浮现出梦幻的笑容。
事到如今,为什么她要说出这样的任性话呢?还有瓦里西为什么要陪着科威尔做呢?爱丽的心没有年幼到无法理解其中的理由。
“诺尔。”
“嗯,怎么了?”
不知何时,爱丽回过头来看向这里。
“承蒙你的照顾了。”
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哪里哪里,我才是,承蒙你关照的。”
“没有那样的事。”
只看外表的话,她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说话含糊不清的方式也是。
“多亏了你做了很多,我在这里过得很舒服。”
“是吗?”
“是的。”
她微微一笑。
“所以,如果我去城堡当女仆的话……”
她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会从后门给你送点剩饭什么的哦。”
“哈哈,我很期待。”
看到瓦里西和科威尔的胜负的她,突然转过身来。
“那我也去和其他孩子打声招呼,诺尔再见。”
“嗯,路上小心。”
爱丽背对着夏尔,跑开了。
“那么……”
和爱丽一样,将行李打包在袋子里的韦斯特,拉过来椅子,坐在夏尔旁边。
“这次能好好卖出去吗?”
韦斯特像是在说什么人事安排一样。
“怎么说呢?”
对夏尔来说也是人事。
“喂,这里应该鼓励一下吧?我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就都七岁了。”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可能有点困难。”
“喂——”
韦斯特发出抗议的声音,夏尔对此解释道。
“不,我不是说韦斯特不值钱。你看,我在米尔克旁边看了很多的信息。这次,通俗地说,是大家都不愿意花钱的时期。更何况这么贵的东西,买了合适吗?”
“怎么感觉很糟糕的样子。”
“嗯,需要花时间培养的孩子奴隶,并不是马上就能成为合格劳动力的。如果不是能够预测未来的情况,是很难出手的。”
听到这句话,韦斯特瞬间阴沉了脸,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
“即使变成这样,也必须好好努力。”
即使经济不景气,卖得好的时候也会意外地一下子决定。米尔克是这么说的。所以,也许会有人在这里告别。
夏尔和韦斯特正在说话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影靠近了这里。
“……”
四目相对,唐娜转过脸去。
怎么了?
当夏尔陷入沉思时,韦斯特突然站了起来,啪的一声拍了拍夏尔的背,走开了。
“唐娜?”
夏尔一搭话,她就战战兢兢地靠近,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地坐下。
今天的衣服是出门穿的。也许是出于衬托她的黑发,这是一件黑底白衬的连衣裙。恐怕她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中,一次也没有穿过这么高级的衣服吧。
不过,拍卖是明天,所以现不穿也没关系。倒不如说,在正式出场前弄脏了会很麻烦,所以还是装在行李里比较方便……
“那个,那个啊。”
明明让她说出有答案的问题就会滔滔不绝,可一旦自己思考并编织语言的话,似乎一瞬间就会变得笨拙。这在进入贵族家后,恐怕也会很辛苦。
“谢谢你。”
她终于开口了。
但是,是关于什么的感谢呢?
“因为你为我做了很多。”
“是这样吗?”
“嗯。”
她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笑容。
“我被欺负的时候,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吧?”
这主要是因为德罗太碍眼了。米尔克并没有改善成为反派奴隶的状态,这个世界上既有善意也有恶意。
既然如此,米尔认为在这个收容所里不这样做的话,孩子就无法成长。但是,那样对夏尔来说太不舒服了。
对唐娜来说,有科威尔在是很幸运的。身材瘦小的科威尔迅速长大,凭着那臂力,压住了喜欢冷嘲热讽的德罗,最终将其打败。当时,夏尔所做的事,不过是悄悄堵住了德罗的后路而已。
……嗯?那样的话,对唐娜来说的英雄不是自己而是科威尔吧……
“你总是教我学习。”
那是因为米尔克很费事,把夏尔当成教师更能集中精力做本职工作,并不是只对唐娜温柔。
“而且……”
还有什么事吗?
但是,夏尔没能问出后续。在中庭的中心,爱莎按了铃。咣咣咣作响的声音,宣告着出发时间。
唐娜站起来,对夏尔说道。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是如果能见面的话,我想……在那时告诉你。”
“嗯。”
原来如此,米尔克将欺凌者置之不理。像这样,奴隶之间成为好朋友,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是残酷的。
不管怎么萧条,毕竟是唐娜,一下子就能找到买家也不奇怪。
所以,一定就到此为止了吧。
她轻轻一挥手,向马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