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喧嚣,就像用铁棍敲锅里一样发出“咣”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
众人的脚步声、叫喊声。
那样的东西,乘风传到了这里。
半夜时分,在没有一盏灯的黑暗的房间里,夏尔轻轻地站起来。
旁边,母亲和往常一样烂醉如泥的父亲隔着一段距离躺着。
他们好像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异样。
虽然夏尔已经两岁了,但是身体能力还是提高了很多。
不仅能正常行走,还能上下小台阶了。
尽管如此,这个房间的窗户位置还是有点太高了,就算把行李堆起来也够不着。
为了确认情况,夏尔离开了房间。
过了夏天的旺季,空气也差不多到了感到凉爽的时期。
尽管如此,毕竟这里是农村,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夏尔毫不费力地走出家门。
从村子外面高台上的自己家门外,可以俯瞰整个村子。
不过,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电灯,所以欣赏夜景是不可能的。
在月夜的晚上,可以看到灰蒙蒙的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屋顶,就是这样。
但是,就这一夜而言,并非如此。
村子的中心被染成了红色,几座高大的建筑物朝天卷着火焰。
很多村民一边大吵大闹,一边往桶里装水,浇在燃烧的筒仓上面。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成了杯水车薪。
重要的不是那里。
虽然是现在起火的建筑物,但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房屋。
如果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话,那里是……
夏尔赶紧回到家中。去卧室,摇晃着叫醒母亲。
没过多久,母亲就醒了,但显然很不高兴。
“母亲,那、那里。”
夏尔能说的这个世界的语言,只是这个水平。
因为父母都不在家,和自己说话的机会也很少。
不管有多少成熟的思考能力,没有学习的机会,那也无济于事。
她拨开头发,认真地盯着夏尔看了一会儿,然后跟着一起出去。
于是,确认了村子的中心着火后,母亲的脸色大变。
当场,一会儿要前进,一会儿要返回,几次原地踏步后,一个箭步冲进屋内,换上了鞋子。
然后,母亲抓起房檐上的桶,以惊人的速度跑向村子。
对作为村子守护者的她来说,这是一场不可忽视的重大危机。
是的,燃烧的是……筒仓里的小麦。
第二天早上,村子的中心笼罩着阴郁的气氛。
村子里的人在烧毁的筒仓附近泄气。
这也难怪,小麦的大部分收获都烧尽了。
这里的小麦需要向统治这一带的领主纳税,今年麦子的收成比去年还明显不好。所以,即使没有突然的火灾,村里本来就没有支付罚款的余地。
虽说语言的理解力还不够,但从大人们之间险恶的气氛、零零碎碎的话语、以及贫瘠的田地来看,就能读出这一点。
话虽如此,只要没有这件事,还是有办法的。
前几天,林加村的村长,好像去了领主的城堡,要求减免税金。
要是领地内有人饿死,对领主也是一个打击。
说的是那样的内容。最终,领主也笑着通过了税收的减少。
但是,由于这次的事情,努力也白费了。
别说纳税了,连吃的份都没剩下,明年的稻种也不能确保。
家家户户的微薄积蓄,几乎是今后食物的全部。
也就是说,如果这样下去,这个村子不会等到明年春天就会因饥饿而全军覆没。
正因为陷入了那种最坏的状况,村长才召集了全体村民,商讨如何度过这场灾难。
但是,在那个讨论之前,马上就发生了冲突。
两个男人互相怒视。虽然现在也刚要扑过去,但那是周围的男人们破门而入阻止的。
这场争吵的原因,不用说,就在于这次火灾的原因,纵火犯是谁?
在争论是不是你放了火。但是,一般来说,在干燥的小麦旁边,不会用动明火吧。
另外,假设引起了火灾,本人会怎么行动呢?
那才是只要不是喝醉了,就会大声喊叫,求救。
这不是只要犯人不被发现就可以逃避责任的性质。
如果没有被怀疑,整个村子也会挨饿,这是毫无疑问的。
夏尔的父亲也在角落里受到责备,大概是因为没来火灾现场,睡得迷迷糊糊的缘故。
夏尔家被隔离在村子外面的房子里,不像是村子中间能够那么快的注意到。
但是,寻找犯人一事毫无结果。
因为知道这一点,村长也没有把那个列在议题上。
尽管如此,由于村民们互相争吵,村长用手指梳理着雪白的长须,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情况。
看准时机,村长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呵斥道。
于是,现场的骚动一变,变得像泼冷水一样寂静。
到去年为止,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灾荒……虽然只言片语,但听起来,领主的税很重,无论如何,想要存粮是不可能的。
村子里没有食物储备,包括纳税部分在内,都烧完了。
当然,也没有钱,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会全军覆没。
虽然已经完全理解了,但是村长的主张,大致说来如下。
下定决心,要求领主全额免除税金。
但是,这笔账是明年以后的分期付款。
即便如此,村民的食物仍然不足。
所以,作为不得已的措施,村里的未婚女儿,尽量当奴隶卖掉。
当然,男人也是一样,但这边如果人数削减得太多,会影响到明年以后的生产力。
话说回来,少了女儿就没有结婚对象了……反正,从别的村子娶过来也就行了,就算婚期稍微推迟一点,也比全村毁灭强。
因此,男人只要是有意者,今后想离开饥饿村庄的人,只要选择成为奴隶就行了。
虽然判断很糟糕,但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他对策的话,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被卖掉的姑娘们,总之只要想就能活下来。
因为穷到吃不起饭的人,不可能会去购买奴隶。
另外,村长还命令各家提供食物和金钱。
对此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稍微想想就明白了,狭小的村子里,无处可逃。
即使独吞家人份的食物,如果饥饿加剧,最终也只会发生抢劫。
要是平等再分配,至少不会发生纠纷。
当然,家具、道具,看起来能变卖的东西也卖掉,然后拿去购置食物。
谈妥后,村长骑着驴马,带着村子里最壮实的大汉和矮小的男人,马上出发了。
之后的广场,被沉默统治着。
偶尔能听到低沉的呻吟,大家都蹲在地上,表情呆滞。
其中也有相拥而悲伤的亲子的身影。那里的少女,不久后也会被卖掉吧。
这样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
虽然夏尔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奴隶是什么身份,但即使不再为吃喝而发愁,恐怕也只有非常幸运的情况下,才能再见到家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夏尔突然想到了自己。
现在自己这幅身体是两岁的孩子,父母和大人会保护没有力量的孩子吗?
不,好像没有那种习惯。
父母在村子里也很麻烦,再加上自己这么小完全是累赘,被卖掉也不奇怪。
这两年,夏尔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这个村子里的人虐待,包括父母在内。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加害者,但没有人保护他。
所以,夏尔对离开这里没有留恋,奴隶的处境可能还比这里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个两岁的孩子。
说话也不方便,身体也还很小。
什么工作都做不好的自己,有市场价值吗?
此时,最可怕的剧本不是成为奴隶。
在滞销或原本就不被作为出售对象的情况下……而且,在安静、无言的状态下,被理所当然地抛弃。
而且,对于那个事态,夏尔什么对策也没有。
总不能在这个年龄,自己说“把我卖掉吧”之类的话吧。
就在夏尔烦恼需要等待多久的时候?就在太阳正上方,众人的影子变得更小更深的时候,村子的出口附近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好像是在吵架。
夏尔不经意间将视线投了过去。
确实,进入视野的是一张长着黑痣的脸,衣服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男人。
眼尖的夏尔看了许久,才认出那人是村长。
村子自豪的胡子被剪掉了一半,牙齿也好像缺了几颗。
跟在他后面的矮小男人,也被揍的很厉害,脸颊肿得高高的。
然后,另一个大汉不见了身影,也没看见驴马。
这是什么意思?三个人不是去了领主住的城堡吗?
光是单程就应该需要一天以上的距离。
召集村民的村长发出指示,举例上次讲话好像还没两个小时。
村长用沙哑的声音在大声呼喊着什么。很遗憾,夏尔听不太清楚。
只是,从周围村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害怕和失望。
是坏消息。
直到刚才,在夏尔身边拥抱哭泣的母女,表情呆滞地站了起来。
绝对不放开的手,现在无力地被解开了。
然后,迈着蹒跚的步伐,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夏尔的父母也是,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家所在的屋子。
好像完全看不到夏尔。搭话也没用,所以夏尔追了上去。
即使要求说明情况也很难得到回复,那样的话,夏尔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思考。
离开村子一行的目的是什么?因为突然的火灾,连减额的税都缴不上了。
所以,村长向领主请求更多的慈悲。
但是,事情发生在出发两小时后。
村长,壮汉,矮小男人,骑着驴马外出,回来的是伤痕累累的村长和矮人男人。
领主的城堡应该更远,所以在那之前发生了麻烦。
这么一想,可疑的是谁?大概是那个壮汉。
因为村子的饥荒,壮汉为了准备而从家里带走值钱的东西,然后在路上把他们打倒,抢走村长的驴马逃跑。
原来如此,真是噩耗。
面对饥荒,这是一场迅速的暴力事件。
左思右想,总算一个人到达了自己家。
在那里,混乱正在展开。
父母正在争抢装满小麦的木桶。父亲用强健的体格,从母亲那里抢下木桶来,并将她踢倒了。
夏尔认为自己的父亲也会选择和那个大汉一样的路。
刚才村长的解释是,把食物全部集中管理,家具、道具,能卖的都换成钱。
那么,现在这个时候想独吞食物,就是对整个村子的背叛行为。
但是不知怎么的,夺走木桶的父亲并不想逃跑,而是退入了里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其实出乎意料的是母亲是想带着食物逃跑的一方吗?
从痛苦中重新振作起来的母亲,对夏尔视而不见,爬进厨房的深处,拖出了装酒的壶。
注意到响动的父亲小跑着过来。
看到这个,她把壶举到头顶上,表明了靠近就会敲碎的意思。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不久父亲勉强退了下去。
然后,父母谁也不看夏尔,一边保护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各自躲在了另一个房间的深处。
奇怪的是,即使等到黄昏的时候,情况依然如此。
也从来没有人来家里进行食物和资金的统一管理。
村长的命令,为什么不付诸实施呢?
走出大门,夏尔俯视村子。
没有人出门,可怕的沉默笼罩着这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