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罗恭带回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可日子该过还得过。
等罗恭在县衙后院休息了一日,沈秀便来找他相商煤矿的事,还提起了自己缺少人手的问题。
罗恭道:“你该早说。我去边关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姓乔的行商。因为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便一起结伴走了好几天。”
“这个叫乔泰的行商挺有意思的。据他说,只要他不自己贩货,只指导别人,那是买什么挣什么。可是唯独轮到自己,别说挣钱了,还会往里赔进不少钱。”
“为了这个缘故,他一般都不自己做生意,只跟人合伙贩卖些东西,好歹还能挣些钱养家糊口。”
罗恭道:“你要找管理煤矿的人,我看他挺合适的,既和气又会来事,就怕你嫌弃他运气不好。”
沈秀道:“据你所说,他运气不好大概跟他这个人命中无财运有关,所以只能指导别人,自己不能做生意。
那他到我这里来管理煤矿,那再合适不过了。他拿的是我的工钱又不是分红,应该不会连累我赔钱的。”
罗恭道:“既然你不嫌弃,我回头就让人去客栈找他。他要在玉山县待上几天,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走。不过你可别跟他提起我的身份。”
沈秀道:“我明白的。”
福祥客栈内,乔泰正为回去的盘缠而发愁,他这次出来,本来是和人合伙做夏布生意,奈何今年山西境内都出现了旱灾,人们连粮食都快没有收成了,哪还会花钱买布。
因此这次出来,他别说挣钱,还往里赔了些银子。
他本想用几匹夏布抵做房钱,可是却被伙计讥讽了几句,如此一来,乔泰只能拿出手头不多的银钱付了房钱。
他正在房中发愁接下来的路费,就听楼下伙计喊他的名字。
乔泰从房中出来一看,原来是和他一起去边关的罗四。
罗恭去边关用的是罗四这个名字,乔泰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行商。
如今他为路费发愁,看见罗恭来找自己,便想找他开口借些盘缠。
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罗恭就笑道:“我有好事要跟你说。”
乔泰苦笑道:“罗兄别开玩笑了,那些好事哪里轮得到我。”
罗恭道:“我不是开玩笑。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过,我有个表妹,前几年嫁了个秀才,不想几年过去,那秀才如今已是知县老爷。而且偏巧就外放在玉山县。”
“我也是路过此地,偶然听人说起,才知道我那表妹如今已是县令夫人。”
罗恭道:“我这位表妹倒是不忘旧情,想让我在玉山县多留几日,还给我找了个好差事。不过我还要去京城一趟,只能婉拒她的好意。”
“我这表妹知道我人脉广,便托我给她找个可靠的人帮她管理名下的一个煤矿。”
罗恭道:“我便想起你来。我表妹这个人很是大方,如果你肯替她管理煤矿,将来她肯定亏待不了你,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乔泰都听呆了,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能给县令夫人打理产业,这在旁人是求之不得的事,罗恭竟然轻轻松松就让给了自己。
他不由感激的看着罗恭道:“不瞒罗兄说,乔某直到罗兄来之前还在为路费发愁,不想否极泰来,竟能遇到这样的好差事。以后罗兄有事,乔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罗恭笑道:“赴汤蹈火就不必了。你只要好好帮着我表妹做事,不让我面上无光就是了。”
他知道沈秀着急要见乔泰,便让乔泰收拾收拾,跟着他去一趟县衙后院。
乔泰从行李中找出了一套最好的行头,又重新洗了脸,这才跟着罗恭来了县衙后院。
有罗恭这张熟脸,一路无人阻拦,而且那些下人还对罗恭表现的异常恭敬。
乔泰看在眼中,倒没起疑,只觉得罗恭这个表哥的身份还挺有分量的。
罗恭只把乔泰领到沈秀面前就离开了,他怕待得太久,底下人不小心喊出“驸马”两字,那就不好了。
乔泰还是第一次来县衙后院,心里不紧张是假的,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先给沈秀请了个安。
沈秀笑道:“乔老板不必多礼,表哥已经把你的事说给我了。不过我有点好奇,若是你单独做生意,真会赔的一干二净吗?”
乔泰没有想到沈秀会问这个,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道:“回夫人的话,乔某自小就时运不济,但凡自己做生意,每次都会赔的干净。
后来遇到一个相士,他说我财帛化到了奴仆宫,因此只能跟朋友做生意,但钱财掌握在朋友手中。要不然就是给大户人家做管事,这个是最合适的。”
乔泰道:“本来我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后来,和朋友一起做生意,的确要比自己一个人做生意好些。”
沈秀道:“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乔老板做生意这么困难,怎么没想过干点其他营生呢?”
乔泰道:“这个就更不用说了。乔某家里本来是有几亩薄田的,可是后来家母病重,为了凑齐药费,都陆续卖掉了。那个相士也说过,说我官禄宫和田宅宫都不好,不适合科举和置办田产。”
“其实让我放弃做生意,我也不甘心。”乔泰道:“我自问在做生意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运气不佳而已。”
沈秀道:“这个有天赋怎么说?”
乔泰道:“比如我说今年夏布不好卖,如果做粮食生意肯定稳挣。但是和我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人不信我,非要贩卖夏布,结果赔了一半的本钱。”
沈秀听了心中一动,从这一点来看,这乔泰的确是个经商奇才,能预料到今年粮食会上涨。
她心里有了决断,面上却不显,闲话家常一般问乔泰道:“我看你比我表哥的年纪还要大几岁,不知道可有娶妻?”
乔泰道:“乔某有个发妻吴氏,底下还有三个孩子。可惜妻儿受我所累,至今都蜗居在三间草屋。”
沈秀道:“据我所知,县城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不过十两银子,不过你有三个孩子,养育他们也需要不少银钱。不知道你以为,一年有多少工钱,才可以让他们吃的好住的好。”
乔泰想了想道:“乔某所求不多,一年有二三十两银子的进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沈秀微笑道:“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太少了。这样吧,今年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的工钱,如果你能把煤矿经营的有声有色,明年我会将工钱涨到二百两银子。如果你能在明年,把煤矿的利润翻倍,那我还会给你涨工钱。”
乔泰没想过沈秀开口就是一百两,而且这还是半年的工钱。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一个劲的说道:“谢谢夫人。”
沈秀笑道:“你不必谢我,只管好好在煤矿做事。你的妻儿要是愿意来玉山县,我就派人把他们接来。若是不愿意,你就把钱捎回去,让他们买个好点的宅院。”
乔泰道:“请恕乔某直接,我不打算把妻儿接到玉山县。就是夫人,我也要劝您最好离开玉山县。”
“这是为什么?”沈秀问道,“为什么要离开玉山县?”
乔泰道:“我这次去边关,听说鞑靼那边的夏旱特别严重,好多小湖泊和沼泽的水都被晒干了。”
“鞑靼本来就靠放牧牛马为生,如今没了水源,牛马要怎么为生?想必今年秋天,草原上有不少牛马会因为缺水而渴死热死。”
“鞑靼人没有了赖以为生的牛马,他们为了活下去,肯定会进犯边关。而且鞑靼自前几年换了新首领,野心越来越大。”
乔泰道:“所以我觉得今年边关肯定会不大太平。而玉山县离边关那么近,肯定会被当做鞑靼的目标。”
沈秀道:“既然你觉得玉山县不太平,那你为何愿意留下来在煤矿帮忙?”
乔泰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乔某已经受够了穷困潦倒的日子,如今宁愿冒一次险,也不想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
沈秀道:“既然你都愿意冒险留下来,那我这个县令夫人更是不能走了。我走了,谁来做我家大人的后盾。而且我有信心,我家大人一定能守住玉山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