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栾发现,自从那天在马车里说了自己与萧清儿并无太多瓜葛的事后,盛暖就果真没再提及给他纳妾。
他心情好了不少,在这一日被那几个狐朋狗友喊着出门游湖的时候,甚至还想着要不要带盛暖一起。
小公主被养在深宫没爹没娘怪可怜的,他就是照顾一下。
可等他去找人的时候,却发现盛暖并不在府中,然后才从侍卫口中得知,长公主带着贴身丫鬟出门了。
天都快黑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出门做什么?
不过想起两人已经约定互不干涉,谢栾便生生忍住没有让人去找,自己骑着沉销前往与同伴约定的地点。
如果说京中夜晚最热闹的地方,那太湖绝对是其中之一。
每到夜晚,湖面上花灯画舫,欢笑阵阵,乐声不绝于耳,湖上的十三桥也是一处景观,桥边一棵老树枝繁叶茂,爬满了花藤,每到花季,落英缤纷,红绸飘飘,引来无数才子佳人。
正对着十三桥的太湖对岸,是傍水修建的两栋楼阁,左边楼阁正门牌匾上,“竹音阁”三个字被水波映得如梦似幻。
竹音阁旁则是另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牌匾上照旧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飞花苑。
竹音阁与飞花苑是京中极有名的秦楼楚馆,飞花苑中多绝色,而竹音阁中却是出美男。
两处地方都有乐伎,但也同样能买春,有人是奔着附庸风雅,自然也有人是为了别的。
谢栾混不吝惯了,以前也跟着狐朋狗友去飞花苑听过曲儿,只是他没什么风雅喜好,那些曲子在他听来都没太大区别。
再加上家风使然,他更是从未踏进过飞花苑三楼以上……那是买春的地方。
后来,几个同伴知道他的行事,但凡想要买春便不喊他,省得扫兴,若是叫他,便是正经的游玩。
今夜便是,听闻飞花苑与竹音阁打擂斗曲儿,邻水建了舞台,天色刚暗,湖上的画舫就被预订完了。
谢栾到太湖边,远远就看到其中一艘华丽画舫上,兵部尚书之子徐云正在拼力朝他挥手。
片刻后,他登上画舫,可直到进了船舱,这才发现,萧清儿居然也在。
看到谢栾皱眉,萧清儿有些不安,低头小心问候:“谢小将军。”
旁边的狐朋狗友笑着促狭:“怎么样,哥儿几个够意思吧……”
谢栾低咒了声:“你们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那几人被骂的满头雾水:“干嘛?咱们怕你见不到人好心替你安排,你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谢栾满心无语:“我他妈已经成亲了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啊。”
那几人面面相觑:“谢栾,你可别说,你要为那位长公主守身如玉了……”
谢栾懒得搭理这几个傻逼,正了面色开口:“之前与萧三小姐一同游玩是因为知晓她在府中处境艰难,想让你们有机会了可以帮扶她,可如今我已经成亲,自是要避嫌的。”
他看了眼萧清儿:“从今往后,谁也不准打着我的幌子去寻萧三小姐,听到没?”
那几个狐朋狗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半是打趣半是骂人却也纷纷保证不会再自作主张。
谢栾的性子他们都知道,说一不二无法无天,谁的账都不买……可偏偏少年人最是慕强。
他们虽平日与谢栾嬉笑打闹,心底里却都敬佩羡慕他那传奇般的功绩和本事,事事以谢栾为先。
最后,还是萧清儿低头斟茶赔礼道歉。
谢栾摇头:“与你无关。”
萧清儿顿了一瞬,小心开口:“清儿有自知之明,也不敢肖想别的,只是还想求谢小将军在长公主面前美言,免得公主记恨厌憎与我。”
谢栾嗯了声:“放心吧,她不是那种人。”
想起什么,他又道:“长公主为人坦荡,那日在尚书府也是见你可怜才会出手帮你,又怎么会对你做什么,放心吧。”
萧清儿一愣。
那日她就觉得长公主的行为有些异样,却不敢往别处想,却没想到,竟真的是为了救她一命。
一时间,萧清儿心中五味杂陈。
之前长公主与谢小将军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旁人,怕是已经要记恨死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没想到,那位金枝玉叶竟如此大度吗?
不是没见过后宅妇人之间的阴私事情,对于长公主无意针对她的事,萧清儿不敢全信,但心里到底轻松了几分。
之后,萧清儿于船尾抚琴,谢栾几人在前边饮酒,只等着那边擂台比试开始……
同一时间,竹音阁内,二楼走廊,一道身着雅致青袍的男子抱着瑶琴低头走过。
他不想引起旁人注意,只想尽快回去房里,可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有人注意到他。
着实是因为男子身上气度着实不凡。
略显清瘦却挺拔矜雅,即便微低着头,也能看出侧颜俊美如玉,同时气质又疏冷似雪,一袭青袍,青竹般让人不由侧目。
下一瞬,一道身影挡在男子面前:“欸,这位公子面生啊,可是新来的?”
拦在身前的男人肥滚滚满脸油光,一双眼色眯眯的不怀好意。
青袍男子淡声开口:“我是二楼乐师,贵客想要寻人,还请往三楼去。”
“啧,什么乐师,不就是钱没给够……公子尽管开价,今晚小爷一定让你满意。”
对方明显不肯轻易离开,青袍男子眼底闪过冷意,深吸了口气,不发一语侧身便要绕开,可下一瞬,去路也被两名家丁挡住。
“我周公子瞧上你,是你的福气,来人,把他给我带到三楼去。”
二楼乐师?那就把你带到三楼的享乐窝里去……
青袍男子手中瑶琴直接挥出,却被旁边懂些拳脚的家丁一把抓住,他本就不善拳脚,再加上身上本来就有伤,几乎是顷刻间就被拿住,然后往三楼拖去。
旁边有人看到却没人上前,青袍男子只能拼力挣扎着:“放开我……”
片刻间,他就已经被拖到楼梯转角,但凡上了这层楼梯,再出什么事都没人会理会了。
这是竹音阁的规矩,乐师不上三楼,上了三楼,便是默认自己卖身了。
这一刻,青袍男子红了眼,拼命挣扎着恨不能将一双胳膊扯断。
眼见就要被拖上楼,忽然,砰砰几声响起,紧接着,拖着他的人就都躺到了地上。
胖子大喝:“敢坏老子的事,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青袍男子挣扎着回头,就见那一身银色锦衣满身贵气的精致少年扇着扇子笑嘻嘻:“不知道自己爹是谁,回去问你娘啊,怎么跑来这里找爹了?”
那胖子骂骂咧咧还想爬起来,接着就被一脚踩在脖子上,胳膊被反拧到背后。
“你是想回家找爹去,还是我在这里现成给你找个爹?”
盛暖扇子戳了戳对方:“我认得你,莫非周太尉不是你亲爹,才让你跑到这种地方逢人便问知不知道谁是你爹?”
一句话,胖子立刻僵住不动了。
天子脚下,一块砖掉下来砸到的都是士大夫,对方认得他却毫无忌惮,那只能说明……他惹不起!
胖子哆嗦着爬起来,再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带着家丁转身逃窜。
盛暖扇了扇扇子,转身,对着地上的青袍男子,原本有些乖戾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满是关切问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