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谢栾少见的起晚了。
窗外的鸟鸣声来了又去,等到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明亮,他缓缓睁开眼,还没动,就感觉到臂弯下圈着的腰身。
纤细滑腻,圈在他臂弯十分契合。
下一瞬,昨晚的荒唐迷乱尽数涌入脑海……也是这时,被他圈在怀里的人动了。
“唔。”
意识不清的呻吟昭示着她身体十分不适,谢栾倏地收回手直接坐起来,带动大红喜被滑落,然后他就看到,那白皙纤细的肩背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尤其是露在被外的小臂上,几道指痕已经有些发青。
谢栾立刻就想起来他昨晚是怎么捉着她的手腕按住将人发狠得欺负……
这时,盛暖也清醒过来。
第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散架了,胳膊腿都有些不听使唤。
禁药带来的后果是疯了一般的折腾,再之后,就是整个人被掏空一般。
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她拥着被子缓缓坐起来,刚一动,又是不由自主嘶了声。
旁边,谢栾的神情已经一片僵硬。
他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开口,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懊恼又僵滞的坐在那里。
在旁边被他折腾了大半夜的女人裹着被子下床的时候,还难得有些心慌的劝了蜷了蜷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给她让开地方。
他神情僵硬坐在那里,沉默看着她踩在地上的一瞬明显腰腿软了下,然后强撑着走到衣柜那边去拿衣服穿。
实在是床下地上扔着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无法上身了。
谢栾有些不自然的从那些被撕破的衣衫上移开视线,可眼神落到身侧,看到凌乱床铺上一抹刺眼的鲜红,他猛地一僵,然后就像是被烫了眼睛一样倏地扭头。
盛暖不习惯被伺候着沐浴,但昨晚的浴桶还需要人收拾,于是套上衣服后她就出声让人进来伺候。
谢栾听到她叫人进来,连忙囫囵套上衣服……
半晌,两人都洗漱收拾妥当,盛暖坐在镜前让贴身丫鬟小桃伺候着梳妆,谢栾则是已经换好了一身墨蓝滚红边的箭袖锦袍,神情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一旁。
一直到梳妆结束,收拾床铺的丫鬟婆子们离开,房间里再度剩下他们两个人,谢栾轻咳一声,终于开口:“昨晚……”
他别开视线:“你不该用药。”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他欺负的那么狠。
他谢栾虽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温润君子,但也是有做人底线的,昨晚后来会那么恶劣……跟她下的那劳什子东西有脱不开的干系。
说完这句,他神情平静看着墙上的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满心坦荡。
下一瞬,他就听到长公主开口了:“本宫记得昨日与驸马说过,那药,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只是被驸马误服。”
盛暖已经不再是大婚时繁复的大红喜服,换上的是一袭浅橘色宫装,发髻精致,并未佩戴太多首饰,却自有满身贵气。
秀眉杏眼,瑶鼻菱唇,肤白如脂,梨涡浅浅……谢栾莫名就忽然想起,昨夜他疯狂沉沦时有些失了轻重,却又顾不得她啜泣着推搡他,又凶又急将人翻过去……
他立刻移开视线。
盛暖自己现在也的确不好受。
昨晚在药效作用下她差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对谢栾的表现也十分满意。
不愧是从小在军中摸爬滚打锤炼出来的,除了最初那次,后来简直就是头刚尝到血腥味的饿狼凶兽……可那时有多满意,如今就有多懊悔。
琢磨着嬷嬷那里应该有药,她强忍着腰酸腿软和坐立不安,抓紧时间应付眼前这头……这个人。
“少将军,昨日我已经与你解释过,虽然是你误服药酒,但……如今,我们权当两清,如何?”
谢栾立刻就想起昨夜她说的为什么要嫁给他的事,顿时又来了气:“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生硬的话没说完,看到盛暖转过来,露出脖子上斑驳痕迹,他猛地一噎,然后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盛暖一边用脂粉遮盖脖颈上的痕迹,一边不紧不慢开口:“少将军,我当初打听过,你在救我之前,曾从恶霸手中救过尚书府的庶女萧清儿,之后又与她往来密切,但令堂却因此十分不满,也明说了不会让那萧小姐进门。”
谢栾下意识想开口,却被盛暖的声音打断:“少将军不可能娶她做正妻,即便有心,将来也最多抬她进门做妾,可那萧小姐颇为秀美,日后,无论你娶了哪家高门嫡女,怕是都容不得这样的妾室的。”
谢栾有些烦躁:“我与她……”
盛暖淡笑:“我对少将军的事并未打算过问,说这些,也不过是就昨日的话给你一个解释,我们两个的婚事大可以当成一桩交易。”
遮挡了脖子上的痕迹,盛暖放下脂粉:“我已经承诺少将军,过几日便让你回归军中,并且,再晚些时日,待新婚期过去,我保你抬萧清儿进门且保证绝不欺压他。”
盛暖看着谢栾:“如此一来,你我这桩婚姻,一没有妨碍到少将军前程,二还可以保你日后与心上人双宿双栖长相厮守,少将军,这桩买卖,你也不算太吃亏吧?”
谢栾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再一想,好像也是,他原本不想做驸马,最主要原因就是驸马不能领兵,若是盛暖求了元清帝恩准,那他就可以回去军中。
至于萧清儿,那是后话。
而且,他之前对被强迫娶亲很是反感,觉得这娇纵公主恩将仇报死缠烂打,可现在……
不知想到什么,谢栾视线飘忽着往对面看了眼,清了清嗓。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似乎也没吃亏,只是……
“你呢?你又想做什么?”
谢栾想起她昨晚说的,似乎是想躲避和亲,可没听到什么要她和亲的风声啊。
盛暖看了他一眼,沉默一瞬,缓缓出声:“几年前,我大皇姐和亲大辽,之后,我与她时有书信往来,可数月前,我大皇姐病逝了。”
顿了顿,她抿唇,语调低沉:“她死的十分屈辱难堪。”
谢栾一愣。
倒是听到过当初和亲的大公主没了,庆国得到的消息是病逝……可如今看来,怕是另有内情。
谢栾曾随父镇守过雁门关,对大辽那些蛮子也算了解,再加上一年前老辽王病逝,凶残暴虐的皇长子铁木尔继位……不知想到什么,谢栾神情也敛了几分。
下一瞬,就见对面满身贵气的长公主垂眼低声开口:“大辽数年来虎视眈眈,我皇兄又生性怯弱,我大皇姐当年会被送去和亲,焉知那不是日后的我。
我不愿去蛮族,他们将女人视若牛马肆意糟践,父死子继,兄死弟及……我只是想求个后半生安稳。”
谢栾心中微动,看着对面的盛暖,总觉得,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似乎只是个胆怯又可怜的小女人。
一双杏眼盈盈看着他,低声说:“少将军十七岁便能带八百骑兵深入敌营刺死大辽武将且烧了辽军大营,将一场恶战扼杀……这般天纵奇才,日后定是庆国将帅。”
谢栾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又有点难掩的自得。
不过也是,少年成名,建下奇功,的确值得骄傲。
盛暖语调刻意放得低柔:“我不会干涉少将军半分,若是需要,甚至可以帮你,只是待日后少将军手握千军封侯拜将,希望能护我周全……”
她没有自称“本宫”,又刻意示弱,对面,谢栾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蹙眉,随即抬了抬下巴:“若是你真如自己所说,安分守己,日后也不要妄图干涉我的行事,我自会护你周全。”
他站起来:“靠女人和亲换取太平是懦夫所为,若是真有那一日,我谢栾但凡还有一口气,也绝不会送出自己妻子。”
话音未落,他下意识补充:“虽然只是名义上……”
可找补还没完,他又想起来……他们已经不止是名义上的夫妻。
莫名的,谢栾喉咙微紧,立刻转移话题:“总之,你安分些,与我今后互不干涉,相安无事即可。”
说完,他率先往外走去。
看着谢栾转身离开,盛暖暗暗啧了声。
原来他也知道靠女人换取太平是懦夫所为,可原剧情中……除了当时庆国内忧外患实在无力应对,边关十数城百姓即将面临大辽铁骑践踏之外,恐怕也是因为他厌恶原主太甚。
原剧情中,长公主坠车身亡,谢栾用一名陪嫁宫女假扮长公主送至雁门关,然后趁机带了一队人隐藏在送亲队伍中,等到接亲队伍与辽军汇合,出其不意发起袭击。
奇袭队伍杀死了大辽带兵的将领,随后与后边援军汇合,他和他的队伍后路被辽军切断,然后就那样,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茫茫荒原上与辽军周旋数月,生生拖住大辽主力。
直至最后,箭尽粮绝……
谢栾转身出去,打开房门,对上伺候在门口的小宫女视线,然后就发现……对方居然好像,在偷偷在瞪他?
这般不懂规矩?
可下一瞬,那小宫女已经十分敏捷蹿进了房中,然后谢栾就极为敏锐的听到小宫女心疼不已的声音传出来。
“驸马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公主受苦了。”
谢栾蓦然一僵,然后转身大步走开,从背后看去,一双耳通红。
是她自己弄得那劳什子药,不然他才不会……没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