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阶下囚
春五月，季九曦收了西境，西境成了季国的城邦。
季九曦凯越而归，一同归来的还有文佳公主季美月。圣上诏命，季氏美月，护驾有功，特封为大长公主，赐大长公主府邸，永居新锦。
大长公主的封号，十分荣耀，近百年来，也才封过二位大长公主。
季九曦一向与他阿姐感情好，一众辈的兄弟姐妹中，他真正信赖的，大概只有文佳公主了。
元笙一觉得公主回来了，挺好的，许是她能影响得了季九曦，改一改他偏执的性子。
“夫人，今晚宫宴，夫人请更衣出席。”
元笙一正坐在窗前发愣时，一道声音传来。
今日来了一个新侍女，除了哑女外，元笙一见到的第二个侍女。
元笙一:“陛下在宫中吗？太子也在？”
婢女:“陛下去了皇后殿，请夫人早些更衣。”
他去见夏春谷了……他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夏春谷！
他如今喜欢的人是夏春谷！
元笙一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这样他便不会来自己这儿发疯了，指不定一个高兴，还放自己走了。
可当婢女都退下去了后，她还是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元笙一觉得眼睛痛，摸上眼角时，泪珠串串。
那份难受难以名状，整个人怎么都不对劲，坐着不舒服，站着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
元笙一拉开抽屉，取出那几块玉坠子的碎片。
这些碎片，不管怎么拼凑，再也拼凑不成一块完美的玉佩了。
四年的光景，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足够厌恶一个人，也足够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自己和季九曦，再也回不去了。
那时没停下来，便再也回不去。
如他所说，是自己舍弃了他，怪不得他移情别恋。
是自己，该受的。
元笙一把碎片放进抽屉里，喃喃道:“九曦，我希望你能开心。”
婢女送来的衣服，不是盛装，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衣物，而是一套宫服，普普通通的宫婢的衣服。
不是没穿过宫婢的衣服陪在他身边出席宴会，可没有哪一次的心情，是今日这般沉重的。
换好宫服后，元笙一便在案桌前坐着发愣。
皇后没有限她的足，她是可以出南山台的。
可元笙一懒得出门，她终日待在南山台里。
今日宴会，她也不愿意提前出去见人。
连子雅，她也不愿意去见。
经历了那些事情，元笙一觉得王府的人与事，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已经隔着千千万万的山和水，触摸不到。
那些人与事，是适合远观着。
她正出神时，掷地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元笙一一回头，那人，已是在到了案桌前。
玄色的衣袍，衣领子、袖口处是金丝绣的云丛条纹。
他似乎，是格外喜欢黑色的衣物了，玄色、墨黑色……
这些衣袍，也称得他格外有气质，君临天下，令人臣服的气质。
元笙一托着腮帮子，直直的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起身，也没行礼。
她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像是等待了自己很久。
她在沁水园住着的时候，便会这样等自己。
坐台案桌前，等着自己。
“九曦，你回来了……”
她会坐着不动，只是眉眼弯弯的笑着，等着自己去抱她。
有时候，她也会起身跑过来，扑到自己怀里，骄里娇气道你怎么才回来，九曦，我等你好久了！
往事历历在目……
而今红颜依旧，她的心却变了。
季九曦紧了紧手，忍住去抱她的冲动，而是扔出了一个软皮面具。
季九曦冷声道:“宴席很多旧臣旧人，你便带着面具出席，不要让人认出来了。”
元笙一看向那面具，心口处有些麻麻木木的不适。
“快些换上，你不是最喜欢戴着面具的吗？”
季九曦一手抵在案桌上，眸色深沉，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微笑。
元笙一觉得心口的麻麻木木的痛，此刻已是变成了烧灼的痛，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原来那张学会了甜言蜜语的薄唇，讲出这些凉薄的人时，会是这样伤人。
元笙一拾起那面具，动作慢了几分，他便有些不耐烦了，他拽了下她的衣领子，冷声道:“我凯旋归来，你不开心吗？”
“摆这张脸色给谁看呢？”
“元笙一，我告诉你，你惹我不开心了，我便去对付你的女儿！”
“她是你的心肝宝贝是吗？那我倒很期待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你不要这样！”
元笙一抓住他的衣袖，“她是无辜的，她才三岁。”
“无辜？”
他哈哈哈大笑着，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无辜！”
“无辜啊！”
“你倒是怜悯众生呢！”
“元笙一！”
季九曦眼色一转，恶狠狠的看着她，“谁不无辜呢？元笙一！我不无辜我吗？你哄骗我说在意我，又舍弃我？我不无辜吗？”
“扶华不无辜吗？他被你抛弃的时候，不也才三四岁吗？”
“同样是你的生的孩子，因为扶华是我的种，便是低贱了吗？便是要被你抛弃了吗？”
“而他的孩子，便是心肝宝贝了吗？”
“季九曦！”
元笙一握紧着拳头，“你不要这么偏执！我从未说过不要扶华，我也没有哄骗你。”
“但四年前你就舍弃了我与扶华！你做出了这种薄情寡义的事！”
他眉眼泛红，一副又恼怒又怨恨的姿态。
元笙一:“你就这么怨恨吗？”
“难道我该感激你吗？”
季九曦冷笑一声，“元笙一，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由你挥之即来喝之即去？”
“季九曦，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与子禾无关。”
“你到现在还在护着那个孽种！”
孽种？
“季九曦！”
元笙一紧了紧拳头，“她是我的孩子，我亏欠你，你不尊重我，我都受着，但是和那孩子无关，你不要伤她。”
“元笙一！”
季九曦脸色冷冷的，“你要护着她，最好是听话一些。”
“你离开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后果了，你要是惹我不开心了，我便对付她。”
元笙一扯住他的手袖，“你是不是疯了？拿她威胁我很威风是吗？”
“不威风吗？”
季九曦勾勾唇，“你在意她，于我而言，她只是个仇人之女，我一时不开心杀了她，也无可厚非吧？”
“你混账！”
元笙一甩出的手被扼住，季九曦脸色严肃，“元笙一，你最好明白你是什么身份，你有资格教训我吗？”
“我……”
季九曦：“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