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性命如逝水，不可追
十月十五，天晴，微风。
国监台。
静王殿下来访，众人都恭敬起来，端茶倒水，无不体贴。
“殿下，监台大人正在写折子，殿下耐心等候一些，臣马上去请。”
深蓝色官服的小臣子，一脸恭敬的说道。
然，等候了半个时辰，监台大人仍旧未前来。
旁侧的几个大人都坐不住了，忙起身去找监台大人。
得罪了静王，这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
监事大人见监台大人还在书房里悠哉的看折子，忙是上前作揖，“大人耶，静王等候许久了，您老怎么还坐得住呢。”
监台大人捋了捋长须，道:“如何坐不住了，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小臣子道:“这比天塌地陷更可怕呢。”
“监台大人……”
监事大人也劝阻道:“您还是前去看一看，可不能太不给他面子了。”
监事大人长叹一声，忧愁道:“如今的静王，可不是昔日里与世无争的人呢，你得罪他，哪怕是有昔日老师的情分在，依旧是没什么用处的。”
监台大人不以为意，缓缓道:“左右不过一条性命，慌张什么呢？”
“你……”
“哎呦，我的监台大人，那何止是一条性命，那可是整个国监台呢。上上上下下多少人呢。”
“您老还是移步过去看一眼，殿下已经来访三次了。”
监台大人不为所动，依旧在看自己的书册子，来往劝阻他的人是换了一波又一波，可监台大人不为所动，直到他的这本书册子看完了，他才起身前往茶客厅。
此事，已是午时一刻，静王殿下已经等了他两个时辰了。
国监台众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静王发怒，毕竟现在的静王殿下我行我素、手段残暴。
十天前，礼部有人上册子，言静王妃已逝却不发丧，长时间停留于王府中，于理不合，请求陛下处理。
该臣子，早朝时候呈的折子，不过午膳时候，一家子人便消失了，府无不剩一人。
前日，有朝廷命妇拜见太后时，提议了静王立王妃之事，说王府还是当王妃主持局面为好，昨日里，她的二个未出阁的女儿便因言行出格被罚没/入了官伎。
得罪静王，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监台大人一副慢慢悠悠的之态，国监台的其他臣子，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老臣见过殿下……”
监台大人缓缓行礼，双手作揖。
其他臣子高声道:“见过静王殿下，殿下安好。”
他们都十分恭敬，弯腰作揖时，脑袋就差磕在地面上了。
季九曦罢了罢手:“免礼。”
监台大人:“谢殿下!”
众人:“谢殿下。”
季九曦起身扶着监台大人，“老师，请坐这儿。”
“殿下!”
监台大人拒绝了他的好意，直接避开他的搀扶，坐在旁边的位置，道:“老臣，下座便行。”
监事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殿下，监台大人年迈，是手脚不利索了，所以就近坐着，您请不必放在心上。”
季九曦罢了罢手，“无妨，你们去忙活吧。”
众人作揖退下。
偌大的茶客厅，便是只有监台大人、季九曦与沈二在。
沈二正在上前斟茶时，季九曦抬了抬手，道:“本王来，沈二，你在门口等候便行。”
沈二:“是，殿下。”
季九曦盏茶奉水，监台大人却并不领情，直道:“殿下，殿下数次来访，若有事情，便可直言，此茶水，老臣便不喝了。”
季九曦:“老师，学生见老师，已有半个月未上朝，记挂老师，前来探望。”
监台大人敛了敛衣袖，正襟危坐道:“我朝人才辈出，自有会做事的能人，老臣年迈，也是想着偷偷懒儿来。”
“老师!”
季九曦端着茶水，恭敬奉上:“还请老师饮茶，学生恭听老师教诲。”
“教诲之词，多是难听直言，怕如今的殿下已是受不住，老臣不敢妄言!”
季九曦恭敬的低顺眉眼:“老师，学生受得住，一日为良师，终生为良师。”
他始终低着头，双手举着茶杯奉茶，不气馁，也不恼怒。
监台大人捋了捋胡须，瞧着眼前的男子，长叹了一口，道:“你已是有自己的主见，不顾朝野议论，我又如何敢当你的老师了？”
监台大人端起茶杯，晃了晃茶杯水，抬手将茶水倒入一旁的花罐子里。
他道:“九曦，执念太深，一步错，步步错，我实在不愿意去朝堂上听着议论之声。”
季九曦:“老师，学生并未做错。”
监台大人:“你错了，九曦，大错特错。”
季九曦:“如此，请老师言明!”
监台大人:“九曦，不管为君为臣，礼仪纲常，不可不顾及。”
季九曦放下茶杯，严肃道:“老师，我步步退让，换来的是什么？你最是清楚，这些年，我是怎么样的隐忍……”
监台大人叹了口气，道:“世事不公，你想逆天改命，为师不反对。”
“只是，为君为臣，当克己复礼，贤德二字，为重，若是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只怕，不是死在敌人手中，是死在自己手里。”
“你能隐忍数十年，为何现在如此急躁？这些实在不是合适之举。”
季九曦作揖:“请老师指点。”
“王妃已逝，该入土为安，你在王府停放，不成体统!你当早早放下执念，另立王妃。
你若不下，也该藏于心里。
你如此为一女子疯狂，底下人会怀疑你的贤能，天下人也会怀疑你的仁德。”
季九曦顿了下，道:“学生可以隐下所有，唯此事不能。”
监台大人自盏了一杯茶，然后打翻茶杯。
在季九曦不解之中，他缓缓道:“性命入逝水，不可追。死而复生，史无前例，你是在画地为牢。”
“老师!”
监台大人摇摇头，缓缓起身，他敛着衣摆，端正脊背，道:“老臣，忠于的是季国的朝廷，为君王，克己复礼，为大局牺牲小我，才是明君。”
“若论为君之策，老臣觉得先帝的选择没有错，六皇子确比九皇子更适合当个帝王。”
季九曦脸色变了变，道:“老师!”
监台大人捋了捋胡须，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道，“老臣，若有冒犯殿下之处，要杀要剐，请殿下自便。”
“另，老臣承殿下一句老师，便规劝殿下一声，静王妃元氏，必要下葬，否则众口铄金，殿下，赢了也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