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无悔
延禧殿。
和儿禀告,静王殿下来了。
朱太后卧于榻上休息,听到这话,立马睁开了眼睛,却顿了片刻后,合上了眼睛。
她罢了罢手,道:“哀家乏了,就不见他了,让他回去,好好过个新年吧。”
和儿作揖退下,原话转述。
季九曦:“再去禀告太后,儿臣,心意已决。”
太后听到和儿带话,心中颇为烦闷,怫然甩袖,道:“让他进来,这个逆子,偏不懂大家苦心。”
朱太后并未起身,而是卧于榻上,宫女们便把把床幔放下,把屏风展开。
季九曦作揖行礼,“儿臣见过太后。”
朱太后有些生气的道:“九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不过劝了元氏几句,你便要为她打抱不平了?”
季九曦:“笙一未同儿子抱怨什么。太后,是儿子想离开,并非她的过错。”
“儿子心意已决,万望你成全。”
季九曦双膝跪地:“儿子只求你这一件事情。”
朱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何至于如此?你到底想如何?”
这个儿子,行事一向我行我素,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告知自己。
虽然“碌碌无为”许多年,但脑袋瓜子是聪明的,手段也是有的。
朱太后知道,若他真要离开,自己是拦不住的,也抓不住的。
他大可不必告知自己,悄悄离开便是。
季九曦:“儿子想她安心的离开,不必担忧和顾忌什么,以后的日子,也能无忧无虑。”
朱太后……
她猛然的睁大眼睛,透着床幔,看向跪在屏风之外的人。
曦儿,自己的儿子,如此专情!
皇家的儿子,怎能如此多情转情!
为了一个女人,肯低头。
朱太后合上眼眸,赖于枕头上,深深的叹几口气。
曦儿,十年之前,你选择蔡氏,对她孝顺无比。
十年之后,你选择元氏,对她情意绵绵。
十年前,为了亲情叛自己,十年后,为了爱情与自己逆道而行。
果真是母子缘分浅薄吗?
“曦儿,你从不顾惜我这个母亲,你两个姐姐远嫁,你要离开了母亲,母亲膝下,只有照儿了。”
季九曦:“母后,陛下是孝顺的,定能让母亲享受天伦之乐,母后,求你成全。”
“母后可成全你,只是曦儿,你如何要母亲答应你?你的诚意呢?”
季九曦:“静王侧妃,都留在新锦。母亲可放心。”
“待如意生下孩子,你看过孩子后,再离开吧。”
季九曦:“如意的孩子,自然有母后照拂,儿子可放心!”
“你……”
太后一把掀开床幔,赫然道:“你连你亲生儿子都要舍下吗?”
“元氏,就这般好?”
已经是答应他们可以离开了,只是推迟着月份,他竟然都不愿意。
季九曦眼神坚定:“儿子认定她了,此番情意不变。”
朱太后劝道:“曦儿,情意之事,向来多变,你不必如此草率!
静下心来,等一等,缓一缓,或许发现,一切,并非这般局面。
或许,过了十天半月,心中便不会这般急切,甚至不做这样的决定了呢。”
“当初你坚持要留蔡氏,如今又喜欢元氏,可见感情之事,飘忽不定,你不必急于下决心。”
季九曦:“儿子,此次,心意已决。”
见太后并不是太愿意,他便拿下昔年之话。
他道:“母亲,你曾说,儿子此生可求你一件事情。”
朱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此等请求,可在万般艰难时,救他性命。
他曾经多次被人刺杀,曾经多次命悬一线,都未开口。
如此珍贵,竟然要用来求离开。
朱太后再无法安稳的处着了,她披了一件衣服越过屏风走至他跟前。
她瞧着这儿子,眼神坚毅,亦如当年,可心境却皆然不一样。
朱太后:“曦儿,你可要想清楚,那旨意,可保你性命。”
“倘若母亲离世,你陷入险境,那是唯一可以保护你的护身符了。”
生怕这儿子一时糊涂,朱太后再次提醒道。
可季九曦丝毫没有犹豫,便道:“请母后赐旨意。”
朱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深深的叹了一口。
双手气到发抖,道:“你为何,如此不争气!”
“元笙一于你这般重要吗?”
季九曦:“母亲,她躺在床榻之色,毫无血色,气息奄奄时,儿子明白她的重要。”
“不是她离不开儿子,是儿子离不开她。”
“请您成全。”
“你不后悔?”
季九曦作揖:“请母亲赐旨,此生绝不后悔。”
朱太后……
她匆匆的写下圣旨,盖上凤印。
她把圣旨给季九曦时,拿出了一道先帝遗旨。
“先帝离世时,给我留了一道圣旨,要我,危难之时,必须允你一事,这一事,可保你一命。”
“九曦,你仍可以选择。
你安心待在新锦,母亲必会护你周全,将来,也能保你一命。”
“你若选择元氏,这圣旨,便是相抵了。
母亲算完全了先帝遗命,这遗旨,母亲烧毁了,便是恢复不了了。”
“你可要想清楚。”
季九曦握着遗旨,并未打开,而是双手奉上。
他心意已决。
朱太后……
果真是自己养的好儿子,脾气倔得不行。
太后接过圣旨,站于火炉子旁边,再次问道:“可要反悔?”
季九曦:“儿子无悔。”
“好。”
朱太后松开左手,遗旨掉落在火炉子之中,火焰瞬间盛大,一过数数几个手指头的时间,那保命的遗旨,便是化为灰烬。
季九曦作揖行礼后便是离开了,十分果决,没有半点儿的迟疑。
朱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心中,百感交集。
元氏,没毁了自己的大儿子,没毁了朱家皇后之位,却是毁了自己的小儿子。
“宋佩……”
朱太后满脸怒气与不甘心,道:“元家的女儿,竟有这般好吗?”
“照儿,曦儿,皆为了她,先后跪我。”
“十年之前,照儿第一次跪我,求我留下她。我拦住了。
十年之后,曦儿第一次跪我,求我们放他们走。”
宋佩:“太后,许是元氏丧子之事,对殿下打击过大。”
“元氏那次,昏睡数次,能醒来,确是万幸。”
“可哀家生的是皇子,是天子,不是凡夫俗子!”
朱太后气的摔碎了案桌上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