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她的意见再也没法左右我了

在晚宴还未结束之时,白星榆便跟薇薇告了别,离开了宴会厅,带着那束粉红色的捧花。

不曾想,杨启轩也跟着她出来了。

在走廊上的白星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回身。

看见是他时,她笑了,安静地望着他,等着他走过来。

“我想偷溜了,你也想偷溜啊。”等他走到了跟前,她才笑着开口道。

“是啊。祝福送到了就够了。”启轩笑了笑,“明天还要上班。”

星榆笑了笑,和他一起并肩往电梯走。

“喏,送你吧。”

走着走着,星榆忽然伸手,将那用浅紫色丝带包装着的花束递给启轩。

启轩笑了,接过花束来,“你也要祝我得到幸福啊?”

“你不想吗?”星榆问。

“想当然想,只是有点难。”启轩无奈地偏了一下头。

“失去信心了?”星榆笑着问道。

“没有完全失去信心吧。”启轩沉思片刻,才答道。

说话时,他凝望着星榆的双眼,停下了脚步,专注而认真。

“可能,我也没有。”星榆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停住了,抬头回望着他,目光沉静。

千言万语,卡在心头,不上不下,没有出口。

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这样。

但至少,他们已经在这份宁静里确认了对方的心意了。

白星榆首先开口了。

她直接跳过了求证彼此心意的环节,问道,“你妈妈会接受我吗?”

启轩沉思片刻,才道,“这一次,她的意见再也没法左右我了。”

白星榆笑了。

她主动伸手,牵过了他的手。

不管未来如何,先享受当下吧。她在心里想。

她决定,再一次跳进这个她曾被卷进两次的漩涡里。

两个人下了楼。她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家。

那个她买下之后还没有入住的新家。

这里在她的心里,早已是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时,他已经醒了。

她感受到他的注视,偏头来看他。

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上班要迟到了。”星榆笑道。

“我也是。”启轩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躺在床上含笑注视着她,仿佛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模样。

星榆忍俊不禁,“这是迟到的样子嘛!”

她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歪歪扭扭地跳下了床,拖着被子一步一步蹭着地板出去了。

她走了,启轩也翻身下床,飞快地穿好了衣服。

白星榆进来时,他正在打领带。

“我送你上班?”启轩问。

“你都要迟到了,还送我呀。不用了,白氏集团很近。”星榆笑道。

于是,两个人一同出了门,在小区门口分开了。

启轩在车里打开一个晚上没有看的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他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

“杨医生吗?”是一个粗哑的男声。

“是我,有什么事吗?”

“您今天有上班吗?”

“有。”

对方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启轩疑惑地皱了皱眉,收起了手机。

回到医院,同科室的一个小护士见到他,向往常一样热情地跟他问好,“杨医生。”

“你好,小梁。”启轩没注意过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梁。

“刚刚有个病人家属来找你,说有预约的。”

启轩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回办公室去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声。启轩开始没在意,但又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我找杨医生”、“没有你们的事”。启轩心生疑惑,走出办公室来,刚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小梁护士立即张口向他喊道,“医生,你回去吧。”

她没有叫他“杨医生”。

小梁护士边上的一位男士,深秋的天气里穿着一件条纹短袖,中等个子,但是胳膊很壮。他见小梁护士在说话,便转过身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启轩。

“这是?”启轩疑惑。

那位男士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脸上似乎还有未洗干净的油光。他定定地看着启轩,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皮笑肉不笑。忽然,他掀开短袖,拔出了塞在裤腰里的菜刀,发了疯似地向启轩冲来。启轩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本能地要闪开来,还伸出了手试图擒住他的手臂,但还没等那位男士冲到面前,小梁护士便惊声尖叫着,不管不顾地闪到了他跟前,抬起了胳膊。

菜刀重重地落在那穿着洁白护士服的纤细手臂上。

又是一声惊叫,但已辨不清是谁的了。

一刀下去,男子自知砍错了人,想要绕过她冲着启轩的脖子去。小梁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他,胳膊直迎着那刀去。又是一刀砍在手臂上。

猩红的血霎时染透了白衣。启轩转身将小梁护士搂在怀里,男子见状,又是一刀下来,劈了空。启轩抱着她就往办公室里躲,伸手就要关上门。

男子“啪”的一声用手挡住办公室的门,刀把重重地磕在了门上。启轩抱着小梁,死死地抵在门后面。男子又死命地用刀撞了几下门,沉闷的响声在耳边炸开,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号。

启轩咬紧牙挤着门,几乎不松一口气。两个人僵持在仅剩两个手臂的距离上。

男子见门推不开,索性伸出手卡在了门边。那粗黑的手指蓦地出现在眼前,失了智一般抠着门框,手背上青筋乍起,道道都像如同紧紧勒在人脖子上的绳,用压迫一切的力量让人恐惧。

保安马上冲了上来,门外乱成了一锅粥,刺耳的尖叫,保安的呼喊,以及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那个男子在门外低哑的嘶吼。

仅仅隔着一扇半开的门,启轩感觉那骇人的吼叫如海水一般不管不顾地淹没着他,灌进他的五脏六腑,他在沉重的海面下吊着一口无望的气。

小梁护士在他怀里大睁着眼,似乎感觉不到痛,只是不停地喘息着。

忽然,启轩感觉门外的力量一松,门“咔”的一声关上。他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摔在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里,小梁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口。

他顾不得从惊慌中缓过神来,马上锁住了门,扶起小梁,将她靠在门边上,自己冲去柜子里翻找绷带。正当他翻东西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杨医生,杨医生,人被抓走了,没事了。”

“好,好。”启轩着急地应着,气也喘不匀,冲到门边去,扶着小梁起来,打开了门。

“人没事吧?没事吧?”门外的医生护士已经抬来了两副担架。启轩扶着小梁上了担架,小梁抓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发白的嘴唇颤抖着,也不说话,就怔怔地看着他。

启轩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动容。他忍着情绪,轻轻将她的手放回担架上,柔声道,“你放心,放心,会没事的。”

小梁被抬走了。启轩如失了力气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地。白大褂上满是鲜血。鲜艳的红,纯洁的白,互相冲突,互相抵触,此时此刻却不分你我,静穆又刺眼,像是一种讽刺。

“杨医生,你没事吧?你有受伤吗?”有医生过来扶他,问道。

他抹了抹脸,摇了摇头。手上的血在脸上蹭出了几道不痛不痒的红痕。

那个男子被警察带走了。

启轩后来了解到,那个男子是一位病人的家属。他的母亲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家,前几天突发心梗住院,是启轩给她做的心脏支架手术。

今天凌晨,他母亲出现了急性呼吸衰竭送去抢救。那个男子嫌值班的主治医生水平不够,会耽误他母亲的性命。

于是,他想要把杨启轩叫过来。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启轩,启轩没有接到。男子便开始怀疑是启轩手术不当才造成并发症的,所以他不敢接电话,想要逃避责任。

而小梁护士,她右手手臂肌腱断裂,神经受损,医院免了她全部的医药费,补贴了三个月的带薪假。之后,她还获颁了见义勇为证书和奖金。当地的报社听说了这件事,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就派记者去采访她。

她说,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还说,“幸好杨医生没有事。他是一个好医生,他的手要做手术。如果他受伤了,会影响更多的患者。”

启轩也是从那一天知道,小梁护士的名字,梁佳雯。

他以前都不曾注意过这个清秀的女孩子,对她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每次见面她都会很亲切地向自己问好。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发现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身边。偏瘦的身材,小巧的脸型,微翘的细眉,柔和的内双,总是安静地微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说话温柔又充满活力。就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看起来需要别人保护的年轻小姑娘,义无反顾地冲到刀口下救了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震惊,愧疚,又自责。说真的,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宁愿那只需要恢复几个月的手是他的。心理上的煎熬,比任何身体上的痛苦还要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