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欣然静静地调试着收音机,将每一个频道都仔仔细细地听了过去。
每一个频道,都是那一种陌生的语言。
颜欣然眉头紧皱,捏着那台收音机,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心在无止境地下坠。
如果她真的不在大陆,那么……
她不敢往下想。
丢下收音机,她站起来,四处看了一看。
没有出口,一片沉寂。
这间房,就像是这山间里一处被隔绝的世界。
此时,在盛州,周晨刚刚和郑羽在机场见上了面。
“颜欣然已经消失了。”周晨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郑羽一头雾水,“你把她送到哪儿去了?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我打算,让你变成颜欣然。”
郑羽怔了怔,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几年前倒是干过这种事。不过现在,谁都知道郑羽是郑羽,颜欣然是颜欣然。
“你深思熟虑,就想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郑羽忍不住道。
“不是馊主意。我打听过了。盛州有一个大姐,能让你们交换身体。”
郑羽以为周晨想报复颜欣然想魔怔了,忍不住嗤之以鼻,“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啊?”
“你就信我的吧。喏,我们去这个地址。”周晨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
郑羽半信半疑地瞟了她一眼。
随后,两个人一起打车往那个地址去。
“你到底哪儿找到的这大姐?”
“你就别管我怎么找的了。我反正找很多人打听过了。保证有用。”周晨信誓旦旦道。
郑羽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那个地址,是盛州城郊的一处民房。
两个人在马路边下了车,在纵横交错的青石板小巷里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门。
那是一扇古朴的双开木门,门边的春联崭新而鲜艳。
周晨敲了敲门,喊了一句,“大姐!是我。我们通过电话的。我是周晨。”
那个大姐听见声音,跑来窗台一望,从二楼向她们扬手,“你们好。”
“大姐!”周晨也朝她招手。
“我这就下去。”大姐说着,人就跑开了。
很快,大姐下来开了门。
“大姐,不好意思,我带我朋友来麻烦你了。”周晨笑道。
“没事,进来吧。”大姐侧过身,给她们让出了位置,“叫我陶姐就好。大姐大姐,太生疏啦。”
“是。”周晨立刻笑道,“陶姐好。”
“行吧,进来吧。说说,你有什么要求。”陶姐一边领着她们两个人进屋,一边道,“我很少帮人家这样的忙的。如果不是因为小云,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是。我知道,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周晨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经过辗转打听,她得知,陶姐是她母亲小云的旧友。陶姐的儿子出国定居了。她和她丈夫此前一直住在北京。大概十年之前,她丈夫去世了,她就卖了北京的房子,回老家盛州来买了几套二手房,一套自住,其他几套通通租出去。
儿子的赡养费和每个月的租金,已经够她挥霍了。
“唉。可不是。”说着,陶姐给她们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来。
“陶姐,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能帮人交换身体的?”周晨问。
“说来话长。我家以前,有台热水器,有时候会出问题。一漏电,人就能交换身体。但后来,有个小姑娘因为这台热水器住院了。我怕摊责任,就把这热水器卖了。谁知道,卖热水器那天,我口袋里不知怎么,多了个小玉佩。想想还有些诡异呢。难不成是搬热水器的时候掉到我口袋里的?”陶姐回想着,慢慢地道,“开始呢,我也没多想。只觉得这玉佩漂亮。拿回家了。但是有一天,我戴着这玉佩去庙里玩,有一个老和尚跟我说,这玉佩千万不能随便给人戴。然后,他就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了。”
“就是这玉佩,能让人交换身体?”周晨问。
“是的呀。知道这件事以后,我还挺害怕的。总怕别人盯上了我这玉佩,偷去做坏事。有一天,我那别墅,真的被小偷撬了!哎呀我也没装监控,查也查不到。幸好,保险柜他撬不开,就丢了些不值钱的东西。玉佩好好的。打那以后,我就搬到这儿来了。虽然偏远了点儿,但这是我父母的老房子。我对这儿也有感情了。周围邻居,以前都有交情。”
说着,陶姐自己还笑了笑。
“陶姐,这么说,你这玉佩,一次都没用过?”
“用过。以前,有朋友来找我帮忙,说要报复她老公还是干嘛。我就借给她了。就用过这一次。我让她别声张。谁知道,传着传着,传到你那儿去了。”
“陶姐,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上你的。”周晨笑道。
“行行行。我跟你说的东西,你都带来了没有?”陶姐问。
“带来了。”周晨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陶姐。
在一旁久未开口的郑羽,迅速瞟了一眼那张照片:是颜欣然的证件照。
陶姐接过照片来,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
“我认识这个女孩子。她是我以前的租客。”
说着,她抬起眼,“你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不是我,是她。这个女孩子,勾引了她的男朋友。”周晨虽然心里吃了一惊,但还是面不改色道。
“勾引你男朋友?白星宇?”陶姐疑惑。
“陶姐,你对她家的情况,这么熟呢。”周晨道。
“那当然。”
“不是白星宇。是另外一个人。你说说她,都结了婚了,还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周晨故意面露鄙夷。
陶姐思忖了下,“欣然……不像这样的人吧。”
“人不可貌相。陶姐,你没跟她深入接触过。不知道。”周晨说。
“那……那行吧。如果你们要办,我就帮你们吧。以前,你妈妈对我,那是真的像对亲姐妹一样。她走了,我也没能送送她。”
说话时,她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
周晨保持着安静的微笑坐在那里,晦暗的目光里看不出情绪。
两秒之后,她才开口,“我妈妈,其实也算是被颜欣然害死的。”
“怎么说?”陶姐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她把我爸爸送入了监狱。我妈妈,也是因此自杀的。”说着,周晨含笑叹了声气,“不说这些了。我不想再提这些事了。”
“没事,不提了,不提了。”陶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玉佩,递给了周晨,“月圆的时候,你们谁要交换身体,就戴着这枚玉佩,去月光下把对方的照片烧了。然后回屋,一觉睡到天亮。”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另外一个人,也需要睡觉吗?”
“需要。”
“我明白了。谢谢陶姐。”周晨立刻道。
“等你们办完了事,就把玉佩还给我。”陶姐嘱咐道,“今晚可能就要月圆了。”
“我明白。我会尽快办好的。”周晨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郑羽也在旁边安静地向陶姐点点头,笑了笑。
陶姐微笑道,“有空常来坐。”
告别陶姐之后,两个人打车往郑羽家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直到下了车,周晨才忍不住问她,“你怎么在陶姐家一句话都不说,都是我来接话。”
郑羽沉默了下,“周晨,我觉得这主意不太好……”
“不太好?是你问我怎么让他们两个人离婚的。颜欣然和白星宇之间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就算你往白星宇床上放个妞,他俩也能像没事人一样。不用点极端手段,你怎么达到目的?”
郑羽紧抿着唇,没说话。
“你就听我的吧。等达到了目的,再换回来。不这么做,你怎么应付得了钱霖?你也没伤害谁。不是吗?”周晨苦口婆心地劝道。
“要不,你跟颜欣然交换身体吧。我怕露馅。”
“我交换还更露馅。颜欣然平时怎么说话的,你更了解。我跟她的接触没那么多。”
郑羽静静地想了一想,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就这么决定了。今晚,按陶姐说的做。我去打个电话,叫人今晚给颜欣然送点药去。”
“你到底把她送到哪里去了?”郑羽想起这个问题,忙问。
“我也说不清。东南亚的哪个岛吧。”
郑羽微微一愣,“你这是要干嘛?让她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
“那不至于。我虽然恨她,但不想干杀人的事。她在那,住得舒舒服服,好吃好喝的都有呢。”
“你这样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你只是换一种方式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杀了她,她永远都回不来。像我妈妈一样。我还给她留了后路。我没有剥夺她跟家人相聚的机会。”周晨冷笑道。
那笑意,让郑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郑羽没说话。直到半晌之后,她才轻轻地道,“我听你的。”
当晚,如陶姐所说,果然是一个月圆之夜。
郑羽在周晨的陪同下,上了楼顶,在朦胧的月光下,用打火机点燃了颜欣然的那张照片。
做完这一切,她们俩重新回到屋里。
周晨今晚留宿在郑羽家。她要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临睡前,郑羽还吃了一颗褪黑素。
现在,只待天亮。
而现在的颜欣然,在房间里被关了整整一天了。
饭点的时候,会有人过来送饭。门上方开了一个小窗口。饭和水就放在那个窗口前。颜欣然取东西的时候,有意从窗口往外打量。
她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堵白墙。
等颜欣然伸手把东西取走,窗口就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一个小时之后,窗口会再次打开。外面会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小姐,你把要扔的垃圾放外面就好了。”
晚上,外面的人再一次来收垃圾时,颜欣然就拎着垃圾站在门前,扬声喊道,“放我出去。”
“对不起小姐,这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对方的语气平稳而礼貌,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你是谁?”颜欣然问。
“对不起小姐,我不能透露我的名字。”
“我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小姐,我无可奉告。”
颜欣然无语,将垃圾往外一塞,转身回床上待着去了。
她侧着身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
月光明亮而纯洁,仿佛驱赶了整个世界的晦暗。
她很少看过这样的月光,透亮的乳白色。
怎么会这样亮?
她在心里嘀咕着,稍稍往窗外侧过一点头,才注意到,今晚的月,是无暇饱满的圆月。
星宇会不会在找自己呢?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安静地想。
不过,她还没在床上躺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