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线索

顾青璋紧紧屏住呼吸,推门声很快响起,老鸨殷勤地把方重带进房内。

“方大人您见谅,”她看着满地的狼藉,神色有些为难,“之前搜查的时候,那些人手上不注意。”

方重摆摆手,示意无碍。

他扫视一圈清宵屋内,让身后跟着的仆从再去翻找,他说:“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给我找,不管什么偏僻的角落都不能放过,明白吗?”

“是。”

顾青璋整个人趴伏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露出身形,他探出头去看方重的动作,想看看他是否能找到账本。

梳妆台上的象棋也很快映入方重的眼帘,多年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份象棋的不对劲,他往前挪几步,想要一探究竟。

“啪——”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方重低下头一看,发现脚下是一片被他踩碎的铜镜。

正在屋梁上探头探脑的顾青璋看到他的动作,心下暗道不好,连忙收回头重新躲在屋梁后。

“看错了?”

方重总觉得铜镜中刚刚快速闪过一丝影子,但等他抬头看向屋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太大,以至于看错了?方重紧紧拧起眉,多疑的性格让他难以放下心。

“你,”他随口点了一名仆从,“去房梁上看看有没有人。”

顾青璋心脏猛地一沉,房梁上避无所避,只要仆从上来一探究竟,那他肯定能发现自己,届时恐怕免不了一场苦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正在搜查象棋棋盘的仆从却突然惊叫出声:“大人,这棋盘不对劲!”

“等等——”方重叫住准备上房梁的仆从,他快步走上前,“棋盘哪里不对劲?”

仆从拿起棋盘在耳边晃了晃,神色有些迟疑:“大人,象棋的棋盘应该是实木,但小人刚刚拿起棋盘摇了摇,却发现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响。”

方重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棋盘所吸引,他再也顾不上房梁上的动静,而是立马命令左右用刀劈开棋盘。

仆从的叫声同样吸引住顾青璋,他眼看着方重走到梳妆台,没人再注意房梁,于是再次不怕死地探头。

手下找了半天,发现棋盘确实严丝合缝难以打开,于是只能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去劈棋盘。

“碰——”

棋盘很快被一劈两半,一半不慎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则躺在梳妆台上。

但让方重失望的是,棋盘里面并没有他日思夜想的账本,只有一条一寸半的细长绸缎。

他捡起棋盘上的绸缎,展开绸缎准备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他现在的姿势背对着顾青璋,正好是一个能让对方看清绸缎内容的方向。

随着绸缎的缓慢展开,顾青璋在看到内容后却十分吃惊,而此刻的方重同样很震惊,他捏着那薄薄的绸缎,一时间竟然有些失语。

因为绸缎上写的不是账本在哪,而是八字大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方重吓得登时把绸缎紧紧攥在手里,他咳嗽两声,强行镇定地让手下继续搜查,他自己则搬过凳子,在一旁落座。

这八个字代表什么,无论是顾青璋还是方重心里都十分清楚,但却同样让整桩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难道清宵还涉及谋反吗?

顾青璋很快在内心否定这一想法,一则是清宵根本不可能谋反;二则就是他仍然记得清宵手上最重要的东西——账本。

这句话恐怕和账本所在之处有关。

顾青璋耐心地趴伏在房梁上,看着方重带人足足搜查了一个时辰,连房间的角落里都没有放过,仍然没有收获,他才阴沉地带着人离开。

等他离开后不久,顾青璋从房梁上下来,他并没有再多留,而是直接从晓月楼离开。

而就在他前脚刚离开晓月楼时,正在楼里用饭的方重似乎想到什么,让随从再次折返去一趟清宵的房间,去看看房梁上有没有东西。

只可惜他最终只能一无所获。

眼看现在时间也不早,顾青璋干脆顺着人流直接出了城门,找到城外的马后径直离开。

等他骑马赶回山坡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随从们正在小心地生火准备做饭。

“这次去亳州,”林重寒眼尖地一眼看见他,“有什么收获吗?”

顾青璋下了马,让马儿自己去吃草,自己走到林重寒身边一屁股坐下。

他擦擦额头的汗,平复完呼吸,才说:“有。清宵有一副象棋,里面藏着一小段绸缎,上面写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林重寒闻言若有所思。

她招手示意清乐过来,让她一同坐下,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和清乐聊了一会,清乐,你还记得你说的,清宵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清乐点点头:“记得。清宵非常缺乏安全感,很难信任别人,我也是因为和她一起相伴十年才得到她的信任。”

“她这些年睡眠都很浅,一点小动静都能惊醒她。并且,她十分谨慎,重要的东西从不离身。”

顾青璋咀嚼着最后一句“重要的东西从不离身”,和林重寒对上视线,心里莫名有些异样。

林重寒问他:“象棋棋盘上一般画的什么?”

顾青璋答:“楚河汉界。”

“象棋上的楚河汉界提醒我们是汉朝事,”林重寒娓娓道来,“那八个字提醒我们这件事和陈胜吴广有关。”

她的目光如炬,看着一旁的顾青璋,问他:“你知道和陈胜吴广有关的典故吗?”

顾青璋虽然是武将,但也饱读史书,他很快想通其间关节,喃喃道:“大楚兴,陈胜王——鱼腹藏书!”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震惊之下,一时间连脸上人皮面具的脱落都未发觉,“难道账本在清宵腹内?”

正捧着碗热鱼汤喝的林世镜也听到他们的对话,闻言抬头,说:“如果账本是纸质,那肯定不行。但清乐的那一半既然是绸缎,那清宵的必然也是。”

“绸缎在人体里并不会被腐蚀,”热气腾腾的鱼汤氤氲,林世镜的眼神锐利,“清宵肯定是知道自己形迹败露,于是匆忙吞下自己的那一半绸缎。”

“现在就是不知道清宵的尸体在何处。”

顾青璋利落地摘下人皮面具,他转头遥遥看向亳州城郊的方向,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