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寒道:“我只是好奇沈家做什么得罪乡君的事情。”
屠向钢并不是没听见他刚才说的,只是太过震惊而已——温柔这个词,竟也能用在慕容月身上?
他上下扫了都寒一眼,道:“我是个粗人,并不非常懂达官贵人在乎的名声,只知道是沈家的姑娘为作名声,拿乡君来当陪衬。”
这个在乡间是无所谓的,乡里人泥腿子,为活命一口饭都抢的你死我活,谁在乎名声好听点?
“她是个小肚鸡肠,不吃半点亏的,自是要拿回来。”
“我嘛……”他嘿然一笑,“我要娶的媳妇是她跟前伺候的,遇上这事儿自是得帮个忙。”
都寒愣了一下,而后才道:“恭喜屠参军。”
屠向钢举杯,“同喜同喜。”
都寒还要守着禁卫,并未耽搁很长时间,付过账之后就离开了。
待要回营时,身后人问:“统领,方才抓的那些个流民如何办?”
“既是流民,滋扰京都,便按照规矩关押三日后驱逐出京。”
手下正要点头,却见被押解的几人高声喊道:“不是流民,我等!我等不是流民了!!!”
“乡君给了我等她封地的户籍,我们都是有地的人了!”
都寒听罢,摆手叫人上来,“你说什么?”
那人叫带了上来,哆嗦跪在了地上。
“乡君开口,说谁与她出气,到沈家门口泼粪,就与谁田地。领到了竹筒的人都有!”他忙是跪地磕头:“大人,小的已经领到了竹筒了!”
他是有田地的人,不算流民了!
都寒听到这儿忍不住一笑:那沈明芳为了作脸施粥,又拿这来讽刺乡君不知民间疾苦。结果转头乡君就赠流民田亩?
授人与鱼又哪里比得上授人与渔?
他想起那人的面庞,总觉得她不应该纯粹是为赌气,这般女子应天性是善,想做善事罢了。
“罢了,乡君柔善,我也不愿为难你们,”都寒道:“一人挨十棍,便都放了。”
一群流民平日里不少挨打,只是十棍子又不用被关,当即磕头谢过了。
——
沈明芳在得知那些人是慕容月派来时,脸上的气度再也无法维持,“她是疯了吗?她要做什么?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
便就是知道自己做这样的事儿,慕容月最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沈明芳才做的。
这事儿换了谁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呢?
但她万没有想到,慕容月竟敢直接指使人来她家门楣泼粪: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得罪了她!
而且不止如此,她还买地送给了那些个流民!
是!纵然有人说慕容月小肚鸡肠,只因名声不如人便来丢粪责骂,可同样是做善事,她施粥,而对方是直接给了地!
这便已经是落了下乘了!
“你说你去找她的麻烦做什么?”沈在山头疼无比,“她一个光脚的哪里会怕你这穿鞋的!”
这事儿若是落在旁的贵女身上,注重名声只能是忍下了。
可慕容月她在乎这个吗?本就是庶女,又退了几次婚,名声再臭些又何妨?
“她都有了徐应天这如意郎君做靠山,如今正是拿着刀见谁不爽就砍,你却偏偏要凑上去?”
沈明芳叫沈在山说的不断落泪。
沈老太太道一句,“好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之前明芳去施粥你也没拦着。”
沈在山:“我说这些是为了谁?”
“早说了叫明芳什么都别沾,如今出了这事儿,未来的太子妃叫人泼粪,太子心情能好?”
沈老太太道:“那也是慕容月的过错。”
“母亲啊!您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在这丫头身上犯浑了呢?”
“眼下明芳得罪的还仅仅是慕容月吗?”
京城人又不蠢,就说之前那歌谣夸沈明芳贬慕容月她们想不出来个什么。
可如今慕容月做了比沈明芳更大的善事儿,还上门泼粪,这谁还想不明白了?
现在就是恶心。
恶心谁,恶心编歌谣的沈明芳啊!
你做善事那是你善良,怎么的,我们有钱不去施粥变成了恶毒了?
有慕容月这般大手笔能买的起田亩赠流民的还好,快速打脸了,若是没她这样财力的,岂不是直接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了?
果不其然,沈在山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之后,宫内的皇后就来了一道旨意。
让沈明芳入宫去,接受礼仪嬷嬷半月教导方能回家。
这对于自出名以后就备受恩宠的沈明芳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了。
她咬牙切齿,然而面对宫中来的人,却只能恭谨的跪下:“谢皇后娘娘恩典。”
——
“好了,这么黏黏糊糊的做什么?”翠兰自后门跟屠向钢说话。
“你快些走吧,真叫人看见了,影响你名声。”
屠向钢道:“我们未婚夫妻,影响个啥。”
又把刚从街上买的爆炒的糖栗子给她,“快趁热吃,甜着呢!”
翠兰伸手接过,摸那袋子还是温的,又想起最近的市还在二里地开外的地方,他就算比一般人跑得快,可如今天冷,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温度,定是藏在胸口里的。
“你也不怕烫着皮了。”她嗔怪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满是甜蜜。
屠向钢道:“我皮糙肉厚。”
“不然我剥开喂你——”他道。
“去你的,我回去伺候姑娘了,”翠兰收起了栗子就走。
却是忍不住哼着歌儿,很快便回了姑娘的房间。
慕容月身边站着燕琅,正在翻看一叠按了红色印泥的纸张,见翠兰进了屋,她鼻子凑了凑,“好香啊,什么好吃的?”
不用人回答她便道:“炒栗子!”
翠兰:“姑娘的鼻子总是这么灵。”
屠向钢送的多,她也不藏私,拿出来准备三个人一起吃。
慕容月有些犹豫,她正看东西,一旁燕琅便道:“我给主子剥。”便剥开了一个甜栗子,喂给了慕容月。
慕容月吃的舒坦,只道:“屠参军倒是会照顾人,这冬日里吃甜栗子,再美味不过。”
翠兰一笑:“他是个粗人,虽不是奴婢从前梦想中的夫君,不过这样知冷知热,也很好了。”
又看慕容月:“姑娘看什么呢?”
“我帮您?”
慕容月目光落在手上这一踏纸上,掸了掸:“是要沈家半条命的东西。”
既说了给五妹妹报仇,她怎么会不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