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临走了之后,刘姨娘双手合十。
“天可怜的,您心里还是记着我的,”她抹了把眼泪,“老天爷,我不要甚么荣华富贵的,只要您叫我姑娘嫁个好人家,当人正妻。
生两个男孩儿,银子够花,我下半辈子吃素都行!”
慕容月刚进了屋就听刘姨娘红着眼睛在拜天,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酸软。
“乖乖,你方才去哪儿了?”刘姨娘看女儿过来忙擦了泪,“你爹方才来了你知不知道?叫人去寻你都寻不到?”
刘姨娘指责了一句。
慕容月并不想见那便宜爹,随口糊弄她,“晒晒太阳走的远了些,他来做甚么?”
刘姨娘拉着她的手就说:“好事儿呢,方才你爹说,老太太给你找了户好人家。是沈家六房的嫡出的大郎!”
慕容月:“沈家?”
“大夫人娘家?”又坐桌上,顺手拿了颗葡萄剥皮塞进了嘴里。
又蹙眉:涩的厉害。
“还没出三代呢,称的上是娘家。”沈家六房的老爷跟当今沈太傅的亲爹是兄弟。
“这可当真是大喜事儿啊!”方才进来的周妈妈听到了也忍不住开口,“沈家的嫡子,姑娘若嫁过去了既和沈家有了关系,又算是大夫人娘家亲戚,日后姨娘在家也好过啊!”
刘姨娘喜的不行,“反正是喜事儿,回头拿十两,不不不,二十两银子,你去帮我添香油钱。”
“是是是,应该的!”
周妈妈便把新做好的衣裳给拿了出来,“这不好事儿成双吗?”
“前些日子大夫人刚赏赐的料子,我那儿媳妇也把衣裳做好了。您看看这料子再看这衣裳,到时候见那沈家的夫人,姑娘就穿这个。”
刘姨娘又拿起那衣裳朝着慕容月身上比划了两下,忍不住赞道:“你这儿媳的手艺的确是好。”
“穿这身儿,再把我那些压箱底的头面拿出来戴,想必见面时挑不出错来。”
慕容月如同娃娃一般被姨娘摆弄着,垂头看着她的笑颜,“姨娘真的觉得嫁沈家很好吗?”
刘姨娘道:“有甚么不好,别看是六房,总归是沈家罩着的,日子定出不了错!”
慕容月只是道:“我几次三番打了大夫人的脸,姨娘,你是觉得大夫人好性子,以怨报德将我许配给她娘家子侄好听一些。”
顿了顿继续“还是嫌我在府中坏了她的事儿找个中看不中用的嫁过去,既折磨了我,她颜面也不损合理?”
刘姨娘脸色的笑容嘎然而止。
要知道底层社会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刘姨娘只是被巨大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但略一细想,又不是甚么傻子。
大夫人瞧不起她,故意当着外人面赏她东西作贱她,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除了作贱自己卑微讨好之外她没旁的办法?
“你说她故意弄这么一出,是为了害你?”刘姨娘手都凉了,“可是老太太和你爹都同意了啊?!”
“老太太和我爹会为了我去打听沈家的事儿吗?”慕容月问。
刘姨娘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瞧她脸色如此,慕容月拉着她的手:“姨娘别担心,哪里我都闯得。。”
周妈妈多了句嘴,“说的跟龙潭虎穴一般,怎么这婚事就成害人的了?不挺好的吗?”
刘姨娘拉着女儿的手,唇瓣紧咬着,片刻后从箱子里逃出来一百两银子给了周妈妈,然后又跟她耳边说了些甚么,周妈妈虽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了。
——
行院里的人有行院里的门道,若真是想打听甚么消息,刘姨娘这门路还真不少。
她一百两银子花了出去,三天不到就有了结果。
这日周妈妈探头探脑的把个七八来岁的小丫鬟给带进了家门,路上若被人看见了,就说是自己家来借银子的穷亲戚。
进了门之后周妈妈便合上了门,不叫外面人瞧见里头的场景。
“姨娘可快些,叫人发现了这丫头的身份可不得了!”
姨娘回了一句:“晓得。”
里头那小丫头跪在地上朝上座的刘姨娘和慕容月磕头之后,这才怯怯抬头。
刘姨娘容貌自是美的,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叫慕容临撒不开手非要从行院娶了回去。
可旁边那还年幼的姑娘却更是美丽的叫人挪不开眼,她斜斜躺在塌侧靠在刘姨娘身边,分明没什么规矩的姿态,却偏偏从指尖儿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你便是二娘新收的女儿?”刘姨娘道:“二娘可把事儿都跟你说了?”
那小丫头点头,瑟瑟道:“二娘都跟我说了。”
二娘便是当年养着刘姨娘的妈妈,两个人当年感情还不错,所以二娘到了京城之后也知会了刘姨娘。
不过因着身份关系,两人不敢多联系,这次也是没法子。
“姨娘给的银子都没花,”那小丫头说着把一张银票给拿了出来,“那沈家六房的少爷,实在不用怎么打听。他是我们畅春楼的常客。”
“是花魁银花小姐的入幕之宾。”
刘姨娘一听就变了脸色:花魁的入幕之宾,可见不少去这种腌臜地方。
若只是这样还好,毕竟女儿是嫁去做正妻的,偏偏这小丫头接下来一句彻底打碎了刘姨娘的奢望——
她咬着牙,有些羞的不敢开口,刘姨娘急道:“你要说甚么,快说啊!”
那小丫头便上前,在刘姨娘耳朵跟前一阵嘀咕,刘姨娘瞪大眼睛,“他还染上了这种脏病?!”
“还不止……”
“甚么?!”
那小丫头继续道:“那沈公子,喜欢吸五食散。”
这话一出,刘姨娘彻底对这门婚事冷了心,旁的都可以不在乎:但就这五食散她怎能不在乎?
她是卖唱的清倌人,行院里见过不少富贵人家因为这个妻离子散家财尽毁的,无一幸免!
那小丫头道:“二娘让我叮嘱姨娘,天上掉不来馅饼。这样五毒俱全的人,门第再高也不能嫁!”
刘姨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但从畅春楼就查出来这些,那高门大户腌臜事儿少吗?
“不能嫁,绝对不能嫁!”
又恨道:“这大夫人好恶毒的心思,这般害我的女儿!”
她一刻也忍不得,“我要去见老爷!”
慕容月蹙眉想拦,但她姨娘的性子她清楚,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