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风未弦正在处理那些稻谷。
希宸玉踏月披风而来,身后似是采着几片天上正清凉的,薄纱似的云彩。
忽地站在她院子门前,整处大门都亮了起来。
“来看看你。”,希宸玉温声笑道。
风未弦立刻倾身一礼,“见过五殿下。”。
希宸玉瞬时伸出手,扶住她要躬下去的身子,“免礼。”。
“人后,不必如此拘束。”,男子的声音清凉柔和,如同窗明洗净的秋风。
风未弦礼笑道:“一切悉听殿下吩咐。”,不着痕迹抽回了手。
她的态度疏离得显而易见。
希宸玉的笑不见改变,依旧恬淡温润。
风未弦不和希宸玉客套,继续去搬那些稻谷。
“我来帮你。”
风未弦瞥他一眼,笑得有些僵,“有劳殿下。”。
希宸玉平日里看着足不点地,两袖带风,玉道雪骨,力气却是十足。
有他加入,原本要搬大约三十分钟的东西,不过十分钟就搞定了。
事情做完,两人站在院子里。
风未弦的声音带着幽幽凉意,“殿下,专程过来,不是为了这个罢?”。
希宸玉依旧笑得从容,“弟妹冰雪聪明,心思细腻。”。
风未弦转过身,面对他,面无表情,“是为了蒋小姐?”。
希宸玉的面色终于变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是。”
风未弦依旧面无表情,盯着希宸玉,眼角却多了一丝阴森的意味。
“哦?”,她无辜疑惑道。
“蒋小姐今日进了你的院子,回府之后,就惊厥高热,病气不退。”
“加之,蒋小姐的仆从有言,你杀了她的人,”,希宸玉一顿,“包括她的奶娘。”。
希宸玉声音有细微的磕巴,“她们所言……”。
“弟妹放心,若是有人冤枉了你,尽管提出来就是。”,希宸玉的笑淡了些。
风未弦却忽地笑起来,妖娆的面容,如同一具了无生气的瓷偶,附了魂一般诡异。
“五哥,她们所言,一切属实。”
她的笑越咧越开,眸中浮起杀机,“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希宸玉神色未变,眉宇间隐有担忧。
“弟妹误会了”
风未弦的坦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面前的女子,脸上没有半分惧意。
他只看出来了一点。
犹觉不足。
“即使如此,殿下所言,究竟为何事?”,风未弦的笑霎时消失,声音冷得结冰。
“蒋大人说,望你亲临府上,会面一谈。且他,听闻你会医治瘟疫一事,以为你懂医术,要你去帮蒋小姐看病。”
“好,我即刻就去。”,风未弦一口应下。
希宸玉似乎还想说什么,见她应得如此干脆,也就不再多言。
到蒋府时,里头还是灯火通明。
蒋府比之风府,瞧着似乎更加华丽外盛。
风振健身居高位,行事谨慎,家中物设也俱是低调为主,少有张扬,左不过贵重奢靡的东西,也多半是摆在自个儿屋子里。
而这蒋其怀显然大胆得多。
金柱盘龙,雕鸾飞凤,玉墙桂门,所用之物皆是千金以计。
比起翊州那个赵齐麟,气势铺张有增无减。
蒋闻令已经醒了,正着了里衣,斜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咳着,十足病美人。
“郡主。”,她的声音听上去虚弱沙哑,白日里的做派全无。
两个人隔着一层纱帐,风未弦的目光却穿刺一般,落在里面的蒋闻令身上。
明明看不见帘外人的神情,她的背后却感觉隐隐发毛。
“真是对不住,还要郡主冒着这深更露重的来我房里。”,蒋闻令似有歉意道。
“实在是家父之心,我难以辞。”
风未弦瞟了一眼房里,一把椅子都没有。
她只能站着。
风未弦勾起唇,并不理她的陈情恳辞。
“蒋小姐,本郡主听闻你身体欠佳,特带了些补品过来。”,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
云卿两人立刻将两个大黑箱子拖进来,上头雕花嵌宝,像是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云卿,快打开来,给蒋小姐即刻补补。”
“是。”,云卿作势就要去开箱子。
“不劳郡珠之力。”,蒋闻令吩咐得急促,连忙又咳了几声。
“多谢郡主。”
“家父还在玉书亭等候郡主,还请郡主先行前去。”,说着就要赶人。
风未弦笑里透着真切的欢愉,“蒋小姐莫要忘了这些补品。”。
可是一份大惊喜。
随着引路的丫头去了蒋府后花园,亭子里,一个厚重的身影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还未靠近,就听见他在呢喃自语。
“夫人,如今,你都快走了十年了。”
“咱们女儿,你曾叫我定要护她一世平安。放心,若是有人敢伤她,老夫必叫她血祭你在天之灵。”
那人低语着,摸了摸腰上,闪着寒光的那柄佩剑。
风未弦一抬手,止住了想要随着她的两个丫头。
渐渐靠近,她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出来的汹汹杀气。
直冲她来。
风未弦挑起唇角,笑容邪肆,眸中满是轻蔑的嘲弄,直勾勾盯着他。
“本郡主来迟了,大人莫怪。”
爽朗大气的女声赫然在夜里响起。
那低语的人,身形似乎愣了一瞬。
风未弦衣摆宽阔,广袖恢弘,鬓发高簪,飘云似的进了亭子,行云流水坐下。
蒋其怀这才抬头,却窥见对面的女子笑靥艳丽,周身竟是光华尊贵的气息流转,直生生含笑望着他。
毫无惧色。
“蒋大人,可有何要事?”,她笑得无辜。
细细看去,他却觉得那双眸子里,是他熟悉的血气。
是沙场经年征战才有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