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离开后不久,门口看守她的人换班。
林铃一直被独自关在柴房里,大约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她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断头饭,有幸能当个饱死鬼。
扒拉着饭,林铃猛地一闻感叹一句:
“艾玛,真香。
咳咳...”
就是味道有点上头。
还没来及动筷,她听到门外传来人来来往往如火如荼的声音。
说起来,这动静倒是和她在梦里见过的像极了。
想到昨天夜里的梦,林铃的动作一顿。
她缓缓闭上双眼,昨天梦里的情形便如走马观花一般地在她的眼前掠过。
画面的最后,再次来到那无数张没有五官的人脸。
当时,无数张脸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她,无尽的黑暗密不透风,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她因为缺氧而感到胸口闷痛、大脑混沌的时候,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叮铃——叮铃——”
是风铃的声音,
风铃声响起,一道强光射入,无边的黑暗瞬间褪去。
她依稀记得,透过那耀眼的光,看到的是那些人脸被撕裂的样子。
这会儿想想,林铃竟觉得那风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哪里呢?
不等她深想,外面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
“快来人!老郑叔不好了!”
“啊!!”
“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老郑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怎么回事,把人关进去的时候你们没搜身吗!”
“搜了啊!按道理说不可能啊!”
察觉到是隔壁柴房传来的动静,林铃捧着碗猛地站起身凑到门边,认真听墙根。
“老郑叔,你冷静点!
咱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为了两个外村人你就要和我们拼命,不值当的啊!”
“让这俩小子走,不然的话,今天连着这个祠堂我都一起炸了!我看你们还怎么祭祀!
我一条老命死了就死了,有你们那么多林家村的人给陪葬!
我也算对我的老婆孩子有交代,值了!”
短暂的沉默,林铃听到屋外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
“放人。”
林铃所在的柴房被锁得死死的,就算是发生天大的动静,都有两个青壮年雷打不动地在门口站着。
“看什么!小兔崽子,还不快滚!”
伴随着老郑叔这最后的一声怒吼,屋外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僵持了大约几分钟,估计是孙振飞和虎子已经离开。
一番争执之下,老郑叔被人摁倒在地,手中的土炸弹也被一把夺过。
“啐!三叔!这炸弹是假的!
这老东西骗我们!我就说,他身上怎么可能还会有炸弹!”
林建成走到郑成国的跟前,阴鸷地眯起眼,
“郑成国,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郑成国狠狠地磕了一口血,梗着脖子嘶吼:“我要给春芳报仇!报仇!!”
林建成轻蔑地笑,“老东西,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像条狗一样,还报仇。
想报仇是吧?一会儿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当年春芳是怎么被割下头端上供台的!
把他给我带回去!再有闪失,你们也跟着一起陪葬!
还有刚刚那两个小子,派人给我追回来,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村子。
万一他们真找来警察,耽误了祭祀,可是要出大事的!”
“是!”
郑成国怨恨地死死盯着林建成,仿佛想要将他生生撕下一块肉。
被带回柴房之前,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孙振飞和虎子离开的方向,心中祈祷着:
两个小子,可一定别让抓回来啊!!
不过郑成国又觉得奇怪,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是林建成在这盯着?
那个老鳖孙,林建兵呢?
听到老郑叔被抓回去,林铃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饭,竟然觉得这饭不香了,甚至里面还有怪怪的味道,就跟用来毒耗子的耗子药似的。
嫌弃地撇了撇嘴,林铃把碗放边上一放,凹了个沉思者的造型开始一本正经地发呆。
发呆的时间过得飞快,林铃觉得她就好像按了稍后再提示的闹钟按钮一样。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小时就已经过去了。
外面看守她的人打开门的时候,林铃的表情看起来比他们还惊讶。
并且,两边同时发出由衷的疑惑:
“诶?这么快月亮就出来了?”
“诶?你怎么还没死?”
不是,请问你礼貌吗?
不过,林铃笑眯眯地勾嘴角,并不介意。
“没死,要不你们去请示一下领导,现在怎么处理?”
看守的两人商量了一通,不一会儿就请来了林建成。
“三叔,您看这...”
“没用的东西,怎么办的事!”
“我们也没想到,她竟然一口饭都没吃,里面拌了百草枯和老鼠药。”
“你们当她是傻子?放那些她能闻不出来!”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直接动手...”
“人祭用的人,不能有外伤!”
讨论了一会儿,林建成来到林铃的跟前。
“铃儿,都长这么大了。”
林铃眨巴眨巴眼,“你是哪位?”
林建成笑笑,“你三叔。”
林铃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爸死得早,你要想和他当兄弟只能下去当阴间兄弟了。”
林建成压下愤怒的嘴角,“铃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
可但凡林家村还有别的姑娘,都舍不得要你去。
你爹虽然和我们不是亲兄弟,可我一直都是把你当亲侄女看的。
我们一直瞒着你娘也是不希望她伤心,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明知后患无穷还是把她放走了。”
说着说着,林建成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林铃看向林建成,冷漠地勾了勾嘴角,眼中竟是讽刺,
“看你把自己感动的,这不得打好几遍腹稿,留不少鳄鱼的眼泪?
不发挥几句,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得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了吧?”
林铃的眼神中仿佛淬了冰一般,
“用小恩小惠吊着我娘留在林家村,却不给予实质的物质支持,不就是怕她翅膀硬了给我改姓或者带着我离开村子改嫁吗?
恐怕我娘把我培养成大学生的时候,你们才是真的真的胆战心惊生怕我再也不回来吧。
更何况,
反正我都死了,放走我娘一个年过半百再掀不起风浪的老太太,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对死去的我爹交代。
老郑叔一个男人你们都敢留下活口,更何况她那样一个嘴硬心软的女人。
留着她日后还能防着我死后化成厉鬼,把你们一个个都撕碎,拆骨入腹。”
说这话的时候,林铃的眼中仿佛有一个深渊,要将在场所有的人都吸进去。
日暮西斜,逢魔时刻,
夕阳恰好射入,反射出林铃的瞳孔无机质的黑。
让在场三人遍体生寒动弹不得的同时,竟有一种荒谬的错觉。
就好像,
她甚至比恶鬼还要可怖。
还不等林建成从被注视的恐惧中回过神,
突然,
祠堂内传来的惊天震动,让本就冷汗凛凛的三人,僵在原地。
伴随着村民石破天惊、肝胆欲裂的求救声,林铃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动静,
“咚——咚——”
而那村民的呼救声,认真听的话,
好像是:
“僵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