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一直到七月里,军营的事才处理地差不多,贺兰川从武场上下来,刚与那些小兵仔子练了一番,身上还是汗湿的。这几日他努力得很,省得总有人说他游手好闲。

拿脱下来的外衫抹了脸上的汗,在裴闻璟的帐子外停住,作出一副很是疲倦的样子,扬声问道:“将军可在里面?”

“进来。”

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裴闻璟的声音,他没顾守卫的眼神,连忙掀了帐门进去,看见裴闻璟正坐在书案前,专心批着文书,他进来连一个眼神也没给。

贺兰川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试探道:“将军晚饭可用了?”

军中都是统一供食,眼下还不到晚饭时间,裴闻璟也没有什么例外的,头也不抬道:“没有。”

贺兰川当然知道没有,铺垫着东扯西扯说了几句,见裴闻璟终于不耐烦了,才将自己来意说明:“将军,您看我忙了这么些日子,今日能不能放我早些回去?”

裴闻璟扫了他一眼,贺兰川立马站正,眼神飘到一边心虚地没敢与他对视。

他道今日如此守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可以。”裴闻璟道。

“将军准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将军一直没正眼看他,莫非不知道他问的什么?

这些日子事多,裴闻璟经常忙地很晚才走,虽没要求他们这些手下夜值,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将军何时走,他们再何时走。今日他还想更早些下值,心中发虚不敢走,决定保险一点来请示一下。

“你留这儿也没什么用。”裴闻璟翻了一页,提笔写了什么,随口说着。

贺兰川默,是他有求于人,不能与将军起冲突,要顺着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放轻语气:“是是是,属下没用,将军最有用,所以属下就先告退了,将军继续。”

裴闻璟皱眉往另一边侧了侧,贺兰川行完礼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莫名从将军脸上读出了嫌弃。

“……”

贺兰川终于出了门,帐中安静下来,裴闻璟把一叠一叠的文书归好类,有些先前已经看过,还是有一部分人并不赞同“销兵”,但圣旨已下,故而都不敢在明面上提,要是传出去可是违背圣意的罪名,也只敢往裴闻璟这儿诉几句。

其中有些担心并非毫无道理,疆土之上刚刚安定,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将军?”

裴闻璟闻声看过去,贺兰川从门口伸了半个身子进来。

“将军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他都走了,冒着挨骂的风险又折返回来。

裴闻璟不懂他什么意思,不是很想回复,一脸静默。

贺兰川生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将军不知道?”

七月里有什么重要的事?裴闻璟敛眉:“你卖什么关子?”

贺兰川无奈,好心提醒:“今日七月七,民间过乞巧节,这是将军成亲后与夫人过的第一个乞巧,将军不会忘了吧?”

七月初七,牛郎与织女相会银河,民间有情男女也在这日相与同游。

这种民间节日不会休沐,裴闻璟知道是知道,只是没重视过,想起刚才在文书落款处也瞧见了七月初七,不过没联想起来。

贺兰川跟他跟了好几年,瞧出他的意味来,不由替夫人小小的不平了下,他听说将军与夫人关系不错,没想到成亲这么久,将军还是个不开窍的。

于是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了几分挖苦:“今日各位大人送的文书多,将军公务繁忙,属下还是不扰将军了。”

他从门口闪了出去,自己对将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后面将军是不是还要继续待着批文书,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拍拍衣服,理了理头发,没敢收拾多少东西悄摸地出了军营。

裴闻璟手搭在一摞还没查看的信件上,平日都会将全部阅完,第二日清早大家上值时便能收到他的批复。刚才贺兰川所言也是,连续忙了这么些日,大家都没休息好,不若提早回家,调整一下也好。

此想法一出,裴闻璟便即刻吩咐下去,随后骑马回府。

将军府。

厨房内站了好些人,热闹得很,香甜的蜜意在空中流转,一边又扑起一片白白的粉雾,月媞正一脸茫然地站在中心,被阿依拉了出来,一看身上的衣服上面全被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粉。

阿依看见笑出了声,轻轻替她掸着衣物。

旁边还有几个婢子和厨房的师傅嬷嬷在,月媞有些不好意思,她没下过厨房,除了常在饭桌上见过的盘、盆、碗等器具,其余都不太识得,更莫说如何使用。

事情起因是院里有几个丫头想过乞巧,组了伙大着胆子来问月媞可有兴致做点巧果酥糖什么的,做这些东西都需要厨房,她们无权使用,因着平日夫人待下人不薄,她们也才敢这样一问。

乌苏没有七月七的习俗,月媞自然也不知道,对她们说的东西有点好奇,干脆一起来了厨房,才有方才打翻面粉的情况。

有了月媞加入,丫头们便想着做一桌“巧果筵”,让她体会一下大齐的乞巧节是什么样子。

“巧果筵”上包括花点、花果、花酒等等,几个有经验的丫头已经占据了厨房几个地方。

花点是通常是由面粉制作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然后放入油锅炸熟,金黄色的外表,再洒上糖粉,香脆可口;或是经过蒸煮,胖乎乎的糕点在原有的形象上更为生动,口感绵软而有弹性。

她们先做好一批小的已经出炉了,月媞趁热尝过着实不错,也想自己做一点试试。

从调和面粉到上锅,月媞皆亲力亲为,不过没少要大厨们指导,等其他人的出了锅,月媞这边才磕磕绊绊捏了几个,人像太难,简单照着捏了两只兔子,点上两颗黑豆眼睛,还像模像样的。

这边等火烧着,月媞往旁边去看她们雕花果,干果直接摆上桌不需多加修理,雕的都是时令的鲜果。

案上有一个已经雕好的金瓜,简单勾勒了牛郎织女的形象,脚上踩着条状的银河,织女的衣带随天风飞舞,袖边又好似飘动着的流云,璧人十指相对,深情凝视。

没有精细刻画,却仿佛能看出其中韵味。

等巧果筵上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也将近天黑了,盛陈美酒,布上菜肴,又特意在周围多点了几盏灯笼,看起来更亮堂点。

裴闻璟还未踏入前庭,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同于往日的热闹。

众人忙着热闹,都没注意到什么,还是有个婢子从厨房端着托盘走过来,瞧见庭户站了个人,放下东西走近了瞧见是将军,连忙行了礼转头告诉夫人。

月媞穿着襜衣,听见裴闻璟回来还有点惊讶,忘了自己眼前装扮便去迎他。

尽管同宿一床,但久未在清醒的时候与他相处,都快要忘记应该要有什么反应了,循着礼数甚至于有几分生疏地走在他后面。

大家都停了手里的动作,恭恭敬敬地侯着行礼,暗暗担心将军是否会怪罪他们在府里做这些,一时庭中寂静。

裴闻璟本想过去看看他们摆了些什么东西,只是他一靠近,就见几个人微微颤着退了两步。

索性调转了脚步,往书房去了。

众人瞅着见不到他的背影了,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虽然将军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好害怕。”一个婢子呼呼道。

旁边的人也说着:“可不是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除了年节,平日府中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今日托着夫人的缘故做了这巧果筵,倒是把将军给忘记了。

“夫人跟将军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众人无言,这谁能说准。

月媞跟着裴闻璟一直走到书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衣服都没换,也忘了自己怎么一路跟了过来。

幸而裴闻璟下一刻便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她先下去。

月媞将襜衣脱下,揽在手臂上,还好还好,将军没仔细看她。

回了前庭,发现大家都兴致缺缺。

丫头们见她这么快便回来了,几乎感动地落泪。

“不是还要祭祀吗,大家怎么了?”月媞疑惑道,桌上东西都还完整摆着,众人萎靡坐着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夫人没事便好,我们以为将军要怪罪下来。”方才他们无事,想了几种很是严重的情况,越想越怕,哪里还敢继续下去。

月媞哭笑不得:“将军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况且还是我带的头,怪也是先怪我,大家莫怕。”

“可不能怪夫人,都是我们先提的。”夫人这么好,不能因着这些事与将军生了嫌隙。

“将军没要怪谁,大家都好好玩。”见有几个感性的丫头越想越不对,月媞忙打住,招呼着人继续热闹起来。

慢慢地,总算是活跃起来,祭拜织女,祈福求愿,都是未出嫁的姑娘,也有求一个好姻缘的。

祭拜完后,筵上的点心各类便能吃了,月媞挑着装了一点,配了一壶花酿,一起放入竹编食盒中,让大家玩着,自己给将军送过去。

刚才他只是看见一眼,怎么说也得让他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襜衣: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