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并不是替他说话，只是在说事实。”邓修说着，把册子递了过去，“皇上请看，这上面是臣查到的官员名字，皇上可以让人审审他们。”
朱襄诧异着看了他一眼，然后翻开了名册。
他的表情越来越轻松，然后竟然露出了笑容，“都是褚锡的门徒啊？朕本来还在头疼，怎么把那老匹夫斩草除根，豫王可真是雪中送炭！”
邓修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一事臣没想明白，邓林海应该并不认识京城中的人，他是通过谁与这些人搭上线的呢？”
朱襄仰头思索了一阵，“那时候两位皇叔还在，我记得当时邓林海和晔王的女儿好像还险些定下婚约，而褚锡之前一直都是为晔王做事的……”
“但据臣了解，勤王对他也很是看重，也曾试图将女儿许配给他。”
“对，勤王……勤王……”朱襄陷入了沉思。
如今，恒国内乱被平息，顾桐掌握着恒国朝局，恒国已经稳稳当当成为丰国的附属国。
而末国，自从宝赤音被俘，根本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应该已经元气大伤。
可谓天下太平。
但勤王出逃，这是朱襄心中的一根刺。
邓林海这案子并没多难审，朱襄命人把名册上的人全都审了一遍，真相便浮出了水面。
确如邓修所言，邓林海买通考官作伪证，说是邓林岳舞弊，于是第一场殿试被取消成绩，又加了第二场。
邓林海是有些学问，但是并没有一举夺魁的把握，第二场殿试之前，他买通考官事先拿到了题目，找人替他润了笔。
而替他润笔的人，正是褚锡。
可想而知，褚锡贼心不死，打算培养出一个状元来，东山再起。
只可惜，他看走了眼，邓林海夫妇鼠目寸光，过度消耗与邓修夫妇的交情，以至于阴沟里翻了船。
这可是科举大案，按照律法，斩立决并不为过。
只是朱襄念及邓春是邓修的大姐，终究还是法外开恩，将其夫妇发配至偏远苦寒的宁古塔。
临行前几日，江锦去看望邓宋氏，发现她愁容满面，且鬓角白了。
“娘，要不我再去劝劝大姐，让她跟邓林海和离……”江锦心疼地看着她。
邓宋氏摆了摆手，“不必了，这是她的命，由她去吧……我只是心疼大木……”
大木就是邓春和邓林海的儿子，早产儿身体孱弱，这两年一直都病恹恹的，多亏了邓修时常给他医治调理。
江锦想了想道：“大木那孩子看着是个憨厚的，我也心疼他跟着这两人，怕吃苦，怕学坏，要不这样，您看能不能说通，让大姐把大木留下，咱们就跟战宝捷宝一起养着？”
邓宋氏一听，顿时投来了惊诧的目光，“锦儿，你当真愿意养着他？”
“那孩子是个好的，要是真跟着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江锦说着说着叹了一声，“把他留下，也好给您做个伴。”
“那可就太好了！”邓宋氏眼里泛起了泪花。
邓宋氏去见邓春的时候，邓春正窝在床上抹眼泪，这让她又生出了想要劝离的心思。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邓春便道：“娘，你说等去了宁古塔，我没银子，怎么给他纳妾？到时候他会不会休了我？”
都这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讨好邓林海，邓宋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绷着脸道：“这些你别问我，我只问你，我想把大木留下跟我作伴，你愿不愿意？”
她以为邓春会不舍，却没想到，邓春竟然乐得蹦了起来，“真的？哎呀你到底是我的亲娘！我还想说那孩子成天得病，回头可怎么养活，这可太好了！”
邓宋氏当即觉得，邓春这人，她是真不能留下。
于是邓宋氏再没多言，当天就把大木带回了豫王府，邓春走的那日，她甚至都没去送。
此事之后，邓修和江锦又收到了朱襄的赏赐，毕竟，这一次不光对科举作弊一事敲了警钟，还除掉了褚锡的几个主要门徒，以及褚锡本人。
这次，褚锡被革职了，从风光无二的丞相，到籍籍无名的草民，他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病倒了。
从前他有多么张扬，现在就有多么落魄。
他这一病，并没多久，很快便饮恨而终……
他是在欢声笑语之中故去的，就在他身故那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因为一桩天大的喜事。
战神王老五穆高轩终于要成亲了，今日就是他下聘的日子。
这场面，超越了邓修娶江锦，也超越了江三风娶何巧巧，甚至比朱襄大婚都更为气派，简直可以说是逾矩。
不过，谁让人家是战神呢，这是朱襄特批的。
抬嫁妆的队伍早上就出了门，直到中午，队伍还没全部到达。
不是他们走得慢，而是穆高轩当真是把心窝子都掏给了清宁，也把将军府全都给掏空了。
古春分看着豫王府堆积如山的聘礼，嘴扁了，“夏至，这这这，将军府空了啊！”
古夏至却咧着嘴傻笑，“空了怕什么？等成亲的时候，不就又回来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再搬回来，那就是夫人的嫁妆……”
“怎么？你盼着将军成亲没几日就和离？”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嘁！真是没脑子，咱们将军好不容易嫁出去……不，是娶上媳妇了，给点东西算什么！”
“咦？你说得对啊！咱们将军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了……”
暂住豫王府的清宁坐在二楼上，看着院中堆积如山的聘礼，心里满满登登的，仿佛从前那些心里缺失的东西，都被补上了。
只是，好像还有那么一个角落，藏着她心中的失落……
她曾经在谢大江身上，感受到了有亲人的快乐，但是自打谢大江知道了谢家人的事，再也没见过。
她正惆怅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来：“都乐晕了吧？以前我还以为你嫁不出去呢，没想到你竟然嫁得这么风光！”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清宁急忙转身过去，就见谢大江正大咧咧地坐在桌边，自顾自地吃着点心喝着茶。
清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旋即叹了一声，“你是来捣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