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玄玉其实很清楚，现在朱襄要把和晔王勤王有关的人尽数铲除，他可能是最近比较低调，所以暂时被遗忘了，这一去，只怕是刚好撞上枪口。
果不其然，朱襄一看到他，就用一种“你还敢露面”的眼神看着他。
冯玄玉上前跪了下来，极其谦卑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朱襄若有深意地看着他，“真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差点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冯玄玉谄媚一笑，“奴才不敢劳烦皇上惦记，奴才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想调职？”朱襄意味深长一笑，“说说，你想往哪里调？”
“奴才不敢。”冯玄玉一直俯身在地，“奴才此来是为了本家哥哥，他之前被勤王掳去，不知是不是还在他府上。奴才想让皇上允准，让奴才去寻一寻。”
朱襄沉默了一阵，方才道：“你想去朱玄风府上？”
“奴才倒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想有人去找一找。”冯玄玉姿态极低。
朱襄玩味一笑，“朕竟然不知道，你会对谁如此在意。”
冯玄玉神情尴尬，“奴才家里……只剩他一个男丁了……”
“这倒是。”朱襄沉思了片刻，“这么说，只要朕派人去找他，你什么都可以答应？”
冯玄玉咬了咬牙，赔着笑脸，“奴才单凭皇上吩咐。”
“好，那朕便允准你带人去找，只是不管找不找得到，你回来之后，便去做洒扫太监。”朱襄一边说，一边认真地看着冯玄玉的表情。
冯玄玉并没有太过惊诧，但眼神之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为难。
只是这为难只是刹那，他还是坚定了目光，“奴才遵旨。”
这反应，倒是让朱襄极为惊诧。
其实，冯玄玉并非无能之人，只是他太看重权势，怕是贼心不死。
如今，朱玄风的府邸甚是萧条，牌匾被摘不说，门全被看守着，除了送食物的，基本没有人出入。
就连府内也是一片死寂，走动的下人已经没多少。
冯玄玉最先去的，便是朱玄风所在院落。
此时的朱玄风已经完全释放天性，公然穿着女装在院中唱戏，只是他唱的词荒腔走板，衣裳也穿得歪歪斜斜。
应该是真疯了吧。
冯玄玉上前，朱玄风竟然还用戏腔道了句：“好一个俊俏的小哥哟！”
冯玄玉忽的上前，一把擎住了他的脖颈，“冯宝在哪里？”
朱玄风咧着嘴嘿嘿一笑，“冯宝？冯宝是谁？”
冯玄玉蹙紧了眉头，压了压声音，“你以为装疯就能逃过吗？看看晔王就知道了，皇上放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与你斗……”
朱玄风的睫毛微微掀动，但只是那么一瞬，他就又哈哈笑了起来，“皇上？对！咱们今儿就唱一出……”
“你别装了！”冯玄玉拽紧了他的衣领，“再装，脑袋就没了！我告诉你，只有我才能想办法帮你逃出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朱玄风的鬓角好像有些不对。
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点点皱，但冯玄玉却大胆推测，面前的这个朱玄风可能是假的。
难怪，朱玄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疯？又怎么可能甘心成为禁囚？
冯玄玉一伸手，便拽住了那一丁点皱。
这一拽，他还真发现了什么，面前的朱玄风的眼神也慌了一瞬。
冯玄玉没有继续拽下去，只是又压了压声音，“你告诉我冯宝在哪里，不然我现在马上就告诉皇上，你是假冒的。”
“朱玄风”嘴唇微微动了下，吐出两个字：“后院。”
冯玄玉当即松开了手，但当他转身时候，却又道了句：“东厂外，杂货铺，能帮他出城。”
他说完，片刻不停便离开了。
他在赌，赌朱玄风还没有出城，赌朱玄风还有后手。
若是有朝一日朱玄风胜了，他便会有再出头之日。
不然，他就只能是一个小小的洒扫太监。
果不其然，冯玄玉在后院找到了冯宝。
冯宝一见他，便咋咋呼呼道：“冯生啊，你怎么才来呢？你瞧瞧，他们都给我吃什么？我都瘦一大圈了！”
冯玄玉默默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并没有多说。
冯宝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道：“你说你，你不是当了什么大官吗？怎么会让人把我给绑了呢？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诶？不对呀！你这衣服怎么跟之前的颜色不一样……”
“已经不是了。”冯玄玉忍不住道了句。
冯宝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什么不是了？”
“我说我不是大官了。”冯玄玉忍着怒气道。
冯宝却忽的松手笑了起来，“你瞎说！先前你回家的时候，不还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大堆手下吗？你这衣服颜色是变了，可是……”
他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手，“哦我知道了！你是又升官了吧？怎么还瞒着哥呢？”
冯玄玉无语地看着他，出门上车。
冯宝急忙跟了上去，“哥跟你说，我这回被人抓来，可全都是因为你，你得好好补偿我……”
“要多少？”冯玄玉沉着脸问道。
冯宝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车窗外，“我才不要银子！你瞧这京城多好啊！我怎么就非得待在乡下？你都当上大官了。你瞧这马车，这一辆就够我们几年的开销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冯玄玉的脸更冷了。
冯宝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冯生，你说你风光是风光，可你终究是个太监。要是我也能当上大官，我是说那种正经的官，不是你这种……”
“你想当官？”冯玄玉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你凭什么当官？”
“有你啊！”冯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拉巴哥一把，到时候哥有了出息，当上什么丞相的，咱们冯家不也风光么？”
冯玄玉笑着摇了摇头。
冯宝咂舌，“你听我说完呐！你看，你嫂子生了六个都是丫头，这让我怎么办？要是我当官了就不一样了，回头我也纳上几个妾，生几个儿子出来……你别那样看我，我可没光顾着自己，到时候我也给你娶个媳妇，然后把我儿子过继给你一个，你不就……”
“想当官是吧？”冯玄玉咬了咬牙。
“那可不！”冯宝眼睛一亮，“你就给哥弄一个活不多不累的，然后月俸多的，最好还能有油水那种……”
“好。”冯玄玉轻轻道。
冯宝蓦的瞪圆了眼睛，“真的？太好了！你说说，什么官？”
“先跟我走吧。”冯玄玉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