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这五十大板,江蓉心里是极其委屈的。
倒不是因为她不服这板子,而是一想到顾桐这几日一直叫着“心儿”,她却又寸步不离地照顾,悲从中来。
而且,这板子不光要打,还要在东厂门外打,打之前还要敲锣打鼓,招来了无数围观百姓。
不仅如此,据说还要执行臀杖,就是要把腚露出来。
一听这个,江蓉恨不得马上去死。
“来、来人,把她按住。”徐善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其实也觉得不至于如此,可江锦这么说了,他总得卖个面子。
这又是请他去抓自家妹妹关大牢,又是让他当众执行臀杖,姐妹俩得有多大的仇啊!
江蓉奋力挣扎,高声疾呼:“大人!民女是伤了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这臀杖民女不服!”
“不、不服也不成!”徐善别过了头,“你你你、你们把她按住!”
厂卫们也没见过这架势啊,臀杖一般都是给那些犯淫罪的妇人用的,这姑娘不过是打人,好像还不是她打的……
由于厂卫们心存同情,所以这按住的过程略显温柔,以至于在江蓉的挣扎之下,这过程就稍显冗长。
好不容易把她按住了,这个“扒”字徐善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造孽啊!这可真是造孽!
江锦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是江娘娘吗?人美心善,怎么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徐善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人呐,一有了权势就会变……
他脑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该不会是这个江蓉跟豫王有点什么,被姐姐抓住,所以才会这么整她吧?
要是江锦知道他这个想法,非得气冒烟不可,但现在江锦并不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反而躲在人群里干着急。
能不着急吗?她眼见着顾桐都踉踉跄跄出来了,可江蓉还站着呢。
这怎么能让他英雄救美呢?
情急之下,江锦朝着徐善丢了一颗小石子,刚好落在他桌上。
徐善四下一望,正好看到了拼命给他使眼色的江锦。
呃……两人曾共过事,他跟江锦有交情,相形之下,他自然要偏袒江锦,更何况江蓉能做出那种事,该打!
“还等什么呢?快动手!”徐善高喝一声。
厂卫们虽然心有不忍,但不得不听命,于是江蓉被人按住,还有人要来扒她的裙子……
“住手!”一声高喝突然而来,众人顿时愣住。
就见顾桐踉跄着朝江蓉而去,拼尽全力把厂卫推开,高声喝道:“徐督主!我说过了,人是我打的,为什么要判她挨板子?”
徐善顿时一尬,“这……她已经招认,是她打的,本督主自然要判!”
“人是我打的,大概在左胸口,应该有个掌印,你可以派人去查验!没有内力的人,是打不出那种伤的,尤其她是一个弱女子!”顾桐振振有词道。
徐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可江锦非要让他打……
他悄悄瞄了江锦一眼。
江锦暗暗对他摇头,又看向顾桐:不用打了,打顾桐。
可徐善却理解成了:不能不打!把青阳侯赶走!
徐善蹙了蹙眉,咬牙道:“青阳侯,你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扰乱本督主审案,快快走开吧!来人,行刑!”
眼看着厂卫又涌了上来,顾桐想要与之抗衡,谁知他竟然踉跄了一步,跌倒在了江蓉身上。
于是“谁敢动”,变成了,“要打就打我”。
顾桐的脑子还没彻底清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来。
江蓉顿时尴尬,小声道:“你赶快走开!”
顾桐的话都出口了,现在跑,那多没面子,于是他硬撑着道:“要是你们不仔细审案,可别怪我进宫去告御状!”
一听这话,徐善当即做了决定。
他可以因为私交稍稍徇私,但绝不能做出让皇上震怒的事。
于是他便道:“来人!去把霍天宝带来,咱们这就验一验!”
这戏,好像更好看了呢。
围观的人更多了些,把东厂门外挤得水泄不通。
这场好戏,在霍天宝被带上来之后,被推上了高潮。
霍天宝是被抬上来的,他一上来就哼哼唧唧,而他的娘子吴佩兰就跟在旁边,一直都在抹眼泪。
“大人呐!您可得为民妇做主啊!”吴佩兰一上前来,就抹着眼泪控诉,“您瞧瞧,我夫君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您可不能轻饶了那个凶徒!”
徐善蹙了蹙眉,“青阳侯,你来解释一下。”
顾桐颤巍巍起身,瞥了霍天宝一眼,“那日我撞见他要行凶,情急之下便打了他。事情就是这样。”
“怎么可能?听说他是在丁柳巷的宅子里被打的,怎么可能被你撞上?”吴佩兰泪盈盈地问道。
“我……刚巧在那附近。”顾桐犹豫了一下。
吴佩兰转向霍天宝,哭骂道:“你个杀才,怎么好好的要杀人家姑娘?人家跟你有什么怨什么仇啊?”
这一句把几人都问得愣住了。
不管是霍天宝,还是江蓉和顾桐,谁都不想把霍天宝欲行不轨的事挑明。
可她提出了疑问,围观众人也产生了疑虑。
“对啊!他为什么要杀人呢?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吧?”
“莫非是为财?”
“那可是姓霍的,他能缺钱吗?”
“那你说是为什么?”
“该不会是那姑娘想贴上去,可人家瞧不上她吧?”
听到众人这么说,江蓉咬了咬牙道:“大人,是霍天宝他趁我出门之时,让人打晕我绑了去,欲行不轨。青阳侯他是帮家姐去寻我,路见不平而已!这事怪不得青阳侯,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便是!”
徐善好像听明白了些什么,他正了正神色问道:“霍天宝,可有此事?”
霍天宝当即哼哼唧唧道:“大人呐!怎么可能呢?我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做下这种事?”
吴佩兰点头附和,“对!这姑娘我认识,是我公爹从前的小妾柳姨娘带来的女儿,说起来她算是夫君的妹妹,我夫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她的话好像是在替霍天宝辩解,但又好像把事情越弄越复杂了。
江蓉瞥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道:“我确实是这样跟霍公子说的,但他却油盐不进,说起来他想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之所以从霍家逃走,也有这个原因。”
“蓉儿妹妹!你可不敢浑说呐!”霍天宝嚎了起来,“从前我待你不薄吧?你们母女缺衣少食的,都是我接济的吧?有几次我娘想罚你,也是我替你说话的吧?你怎么能这么诬陷我呢?”
经他这么一说,江蓉顿时尴尬起来,已经有人指指点点骂她不守妇道、没有良心。
这可怎么办呢?